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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陀螺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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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嗯。

    播个通知啊。

    那个李志伟啊,昨天下雨在地里头干活,药罐子撅翻了,人给砸底下了。

    人呢,是当场就没了,啊。

    村里面的人,啊,这几天忙活地方,加点小心嗷,注意着点,尤其是下雨天。

    啊,加点小心嗷。

    滋~~”

    村儿里的喇叭就挂在不远处土路的中间,不高。

    李良坐在院门口,盯着那喇叭,两只眼睛没聚焦,看东西有些发黑,手里拎着他那铁陀螺,想丢上去给喇叭砸下来。

    院子里又开始吵起来了,一院子的人,忙活的忙活,安慰的安慰,唏嘘的唏嘘,打听信儿的,继续打听。

    只有李良,坐在门口,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想进院儿里上跟前看看,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他想哭,又哭不出来,闻着空气里雨水混着泥土的腥味,他突然想起来昨晚的饭,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感觉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没忍住吐了出来。

    胃里不停地有东西往外冒,不只是那些残羹,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李良爹死了,他奶奶就像是撒泼不要活了一样,白天骂晚上骂,敞开大门骂,恨不得让周围邻居都进家里来听来。

    街坊们也乐意凑这个热闹,安慰归安慰,谁家没点破事儿呢,安慰来溜达一圈,谁也没留下来多长时间,看看天儿,也就得走了。

    李良想出去,寄钱往家里送,但是家里面老太太没人照料,自己肯定活不了的。

    没得商量。

    等街坊邻居都走了,李良才进屋,他也得安慰安慰奶奶。

    雨停了,但乡下土路,泞的很,李良拎着陀螺,回到了家里,使劲踏了踏鞋底沾着的泥水。

    家里又围了一群人,吵吵闹闹。

    “老太太这是真活不下去了啊?”

    “谁说不是呢,但是那小李良可咋整?”

    “哎呀,这事儿,换谁能一下子接受的了啊!”

    “”

    李良进了屋,街坊邻居们围在奶奶床边上,一听脚步声,转头看见李良都沉默下来了。

    “李良啊”

    李良没听邻居们说了啥,走到了床边。

    李良奶奶一脸痛苦地躺在床上,但是只有脸上狰狞,身子一动不动。

    李良奶奶瘫痪,但上半身勉强还有些力气,真难受,肯定要动的,嘴巴也是止不住的。

    再看奶奶的嘴巴,掺杂着秽物的血色沿着两腮流到了床上,李良又有了反胃的感觉。

    “喝农药了,唉”

    邻居细碎的话语中,李良听到了关键的一句。

    李良跑了出去。

    地里到处都潮泞的很,李良碰到了裴叔。

    裴叔家里是村儿里养猪的,顺便给村儿里的乡亲们弄点化肥,穷是穷,但还吃的开。

    “李良啊,你家事儿叔知道了。”

    斐叔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村儿里人,过来照着李良的乱发摸了两把。

    “回头不行就上叔家待着吧,你家那地还给你留着。”

    李良没吱声。

    地?

    对了。

    村儿里分配地来着,他家那块地,被分出去了,没办法,老李被村长分到坡地去种地了。

    坡地很危险,即使不下雨,也危险,下了雨,更难种。

    老李死了,因为药罐子翻了,药罐子翻了,因为坡地不平,撅了。

    老太太也死了,这一家三口两天之内就只剩下个李良,李良呢?李良暂时住到裴家去了。

    云重、阿烛和监管人员现在就在李良的家里,尸体抬走了,县里得化验,尸检,尤其是老太太的尸体,服农药了。

    李良家的客厅,有个收缩的木桌子,一口炉子,炉子给两个屋子的火炕能供热,炉口上贴着个熏黑的灶王爷。

    李良的屋里,一本《三国演义》,一个陀螺,都摆在床上。

    云重拿起那个陀螺看了眼,随后丢回了床上,这玩意他小时候也玩过,玩的还没李良这个精致呢,

    三人又来到了院子里,那辆药罐车子就摆在那,药罐在一旁,云重也上去看了两眼。

    车是改的,药罐子被螺丝固定在车后面,一边的螺丝松了,粗贴片被撅的变形,药罐子从左到右撅了下来,给李良他爹砸死了。

    两千斤的药罐子,直接从头边上砸下来,李良他爹脖子都被扯掉了, 整个胸腔压的稀碎。

    “李良提到那个地,是咋回事儿?”

    云重看着那药罐子车,这车后面是个改造的铁兜,要是在平地上,即使螺丝松了,也不会砸下来,顶多就是活动一点。

    监管人员扶了扶眼镜,淡定地给云重解释道:

    “各个地方多少是有点这种破事儿,就是一个村儿,总有有钱和没钱的,总有和村长关系好点坏点的。”

    “李良他家一家都老实巴交的,和村长也没什么交际,分地的时候把他家地分出去包了,李良家自己想种地只能跑坡地上去种,坡地也不大,但就是出事儿了。”

    监管人员倒是把始末了解的还算清楚,比依兰县那相对偏一点地方的监管人员负责任点,也懂得拿事儿。

    “不是,这破事儿,县里不管?”云重拧巴着脸,他还年轻呢,看到这种事儿难免心里犯膈应。

    “县里不知道,大多数村儿里人,都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还有邻里吧亲的劝着。”

    “而且就算要找人,都没地方找去,村儿里人,哪知道这事儿该找谁,找到了又是查又是等的,证明左一个右一个,时间久了就那样了,谁也没咋滴,还得罪村长,犯不上不是?”

    “死五个人,出这么大事儿,还犯不上了?”

    监管人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这出事儿了,村长就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公诉拉走了。”

    云重点点头,这里面没有金钱交易?没有点上下受贿的事儿?云重反正是不信的,不然都是一个村儿的,哪怕关系有远近,那事儿还是公事儿呢,公事儿能是没找当事人就把事儿商量下来的?

    “这么看来,咱局里专权,权力大还是有好处的啊~”

    云重调侃了一句,监管人员默不作声,虽然在异管局,监管人员就是最底层的杂鱼,但就像这斯文眼镜中年监管人员一样,他能在世俗官场上调动的权力大的可怕。

    这确实能方便他办事,但同时,若是监管人员叛变或者信仰动摇了,造成的后果可能比他们这些分局的异人造成的后果更严重。

    “去裴家看看。”

    阿烛彻底沦落成了透明人,跟在云重的身后,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他理不明白,也不想理,反正怎么都是混,找到异常源头,干掉或者带走,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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