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住我旁边
“属下参见公主。”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单膝落地。
“无需多礼。”沈枝意抬手，示意他起身。
“让尘，今日匆忙搬到公主府，我还未来得及给你选定房间。”
沈枝意想了想，公主府很大，下人们住的都是东厢院，但东厢院离自己的院子有一段距离，他是暗卫，应该是要住得离自己近一些的。
只是，离她近的房间都被她近身侍候的侍女们住进去了，现在已经没有多的房间了。
就只剩下与她一墙之隔的西耳房还空着。
东西耳房不大，本是用做她的储物之房的，用来放她常用的东西，但因着今日出宫太快，很多东西还没有分配好，所以现在只有东耳房是装满了，西耳房还是空着的。
“让尘，你住西耳房怎么样？”沈枝意伸手指向自己的隔壁，说着，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西耳房不大，我想着你是暗卫，应该离我近一些，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
“你且看看，若是喜欢，明日我就让人收拾出来给你住。”
“若是觉得房间太小。”沈枝意神色有些纠结的道：“东厢房现在应该剩了很多房间，你也可以去挑一间。”
“就是，东厢房离我这里有些远……”
“公主，属下可以不用住房间。”让尘声音平静冷淡，“公主可以不用考虑属下。”
“不住房间，那你住哪里？”沈枝意支着下巴歪了歪脑袋，神色不解的看着他。
让尘伸手指了指大树，房梁，房顶。
“这些，便是属下的栖身之所。”
让尘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公主，属下是您的暗卫，暗卫是影子，既是影子，便该跟在主人身侧，寸步不离，夜晚，也从不例外。”
“况且，您单独留一个房间出来，便是让影子有了痕迹，于您不利。”
“可这怎么可以？”沈枝意直起身子，秀眉轻蹙，“那些地方，如何能住？”
“公主，这是规矩。”
“在揽云殿，属下也从未住过房间。”
事实上，公主给他安排的那间房只有公主找他，又或者派人送膳食来的时候，他才会回去。
沈枝意：“”
如今冷不丁得知这个真相，沈枝意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为好。
或许，她还是不太了解什么暗卫。
因为之前那个梦境的影响，沈枝意便想着，对他再好一些，却没想到，于他来说，反倒是多余的累赘了。
只是，他若宿在自己的寝殿……沈枝意一想到自己睡觉的时候，寝殿里还有一人，白皙的脸便刷的一下红透到了耳根。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小声的问：“那你如果需要沐浴，换衣，或者存放自己的东西却没有房间怎么办？”
“公主。”
他垂下眼睫，“属下的东西只有刀。”
他没有东西，他的东西，只有毒药与腰间的弯刀。
至于衣物，何处不能藏。
“若是沐浴，换衣，随意找一个空房便可。”
沈枝意：“……”
原来是这样的吗？
沈枝意惊讶的张了张唇。
也罢。
他若坚持，也只会像在揽云殿那般。
不过，房间她还是要给他留着的。
还是西耳房。
既然他是暗卫，要日日夜夜跟在自己身边，不能随意留下痕迹，那她就把西耳房改成假装是自己的休憩时的房间好了。
只不过是她不会踏进去而已。
见公主主意已定，让尘只能恭敬道谢。
“公主若无要事，属下告退。”
见他又要消失，沈枝意忙道：“诶！等等！”
“公主可还有要事吩咐？”让尘驻足。
“让尘，今天在云香殿外忽然出现的鸟雀声，是你吗？”沈枝意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属下知错。”
让尘几乎是在一瞬间下跪，“还请公主责罚。”
沈枝意：“……”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微抬，“你且起来，我没有想要罚你。”
“我……我……”沈枝意有些烦恼的搅了搅自己的发丝，“我，我其实是想对你说……”
她其实不生气的，她生气的，只是害怕他会被父皇发现，然后会遇到危险。
她心里对他其实一直都是十分感激的。
“……谢谢你，让尘。”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也很认真。
谢谢他？
让尘不解。
这只是他该做的事情而已。
“公主不必道谢，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沈枝意摇摇头，没有解释。
其实，她谢的不只是这个，还有回宫路上他替自己承受的一刀，以及梦境中明知必死，还舍命相护的事情。
只是，梦境中的事情太过荒诞危险，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又更何况他。
这些事情，就不必说了。
沈枝意抬头看了看天上圆圆的银月，忽然弯下了眼眸，“让尘，明日是中秋。”
“你看，月亮都变圆了，就像一个白白胖胖的瓷盘子。”
让尘抬头，“……属下知道。”
说起来，明日是中秋，团圆之节。
“让尘，你有家人吗？”沈枝意收回目光，好奇询问。
让尘，“……”
他声音似有无奈，“公主，只有孤儿才能成为暗卫，属下从记事起，就已经在暗卫营了。”
沈枝意，“抱歉……”
她满脸懊恼，怎么问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暗卫又不是侍卫，当然不一样。
“公主不必道歉，属下也不需要家人。”
沈枝意怔了一下，随后侧首看向皇宫的方向，低声喃喃，“怎么会有人不需要家人呢……”
明日就是中秋，现在这个时辰，皇宫应该很热闹吧。
往年这个时辰，她都会和父皇母妃在一起，每年中秋，父皇都会提前一日来陪她们用膳。
可今日，她却在公主府。
府内虽也急匆匆挂上了红灯笼，看上去中秋气氛颇为浓郁，可比起往年来，还是差了不少。
见公主望着皇宫的方向，眉眼低垂，好像十分难过的模样，让尘双手微不可察的蜷缩在了一起。
“公主。”
他第一次主动说了话，哪怕声音很小，但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沈枝意还是听见了。
她转过头来看他，压下心底有些酸涩的心情，柔软的弯了弯杏眸，“怎么了？让尘。”
话在出口的那一瞬间，让尘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但见她回头看向自己，眉眼带笑的模样，忽然又有了勇气。
“公主，今天的京都大街很热闹。”他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询问，声线很低，“您想出去看看吗？”
沈枝意怔了一下，“这……可以吗？”
她现在还在禁足，可以离开公主府吗？
“只要公主想。”
让尘抬头看她，声音认真而笃定，“属下可以带公主离开。”
“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任何人会发现。”
以他的身手，带一个人离开皇宫会很难，但公主府却是轻而易举。
“我……”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沈枝意有些震惊和慌乱，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这样。
在皇宫里的时候，母妃对她一向看管较严，除非是有她人的邀约或是随祖母一起出宫祭祀礼佛，不然她是极少离开皇宫的。
白日都极少，更莫谈是夜晚的京都大街了。
“我，我想去。”
纠结了很久，沈枝意还是想去看看。
她还从未见过中秋时节京都大街的夜景。
她的表姐，也就姜太傅之女姜明惜就住在宫外，每年中秋过后，她都会给自己递帖子邀请自己到太傅府一聚。
姜明惜虽是太傅嫡女，可她生性活泼好动，反而不像妹妹那般稳重成熟，每年京都有什么好玩的节日活动，一律瞒不过她。
因此，她经常从她口中得知中秋京都大街的盛景，心中向往，却一直无缘得见。
不过，沈枝意也有些担忧，“让尘，我若是离开了，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在？”
“不会。”
他们不会出去很久。
“那，你且等我更衣……”沈枝意侧着脑袋，不敢看他，声音结结巴巴的，白皙的面颊染上淡淡的粉色。
她现在才想起来，她现在还穿着白色的寝衣呢。
本来，她是该睡下的，但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大起大落下，她实在是睡不着，这才坐在了窗棂下吹风。
“是，公主。”
让尘转身，来到了她的房门处等候。
沈枝意赶紧回到寝室，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浅紫色的罗裙换上，又随手从梳妆匣里抽出一支发簪挽起乌发。
差不多了。
沈枝意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忽然看见空空荡荡的床铺，想了想，用被子和软枕做出一个仿佛人已经睡着了的模样，随后轻轻放下床帘。
这下，只要不是有人掀开床帘，绝对无人发现她不在。
沈枝意满意的看着这一切，转过身，缓步向房门的方向走去。
细微的吱呀声响起。
沈枝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轻轻关上房门。
“让尘。”她小声道：“我们走吧。”
“公主请随属下来。”
沈枝意点了点了头，跟在他身后。
她看着他十分熟练的走进一条无人小路，然后七拐八拐，就来到了公主府的一处小门。
从这里出去，就能到京都大街了。
沈枝意震惊，“让尘，你是怎么知道公主府的这条小路的？”
让尘默了一下，“公主今日搬进来的时候，属下就已经把公主府摸索过了一遍。”
沈枝意，“……”
“厉，厉害！”她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不过一遍就能记住这么复杂的路线，她好像低估了让尘的厉害程度。
沈枝意有些好奇的侧首看向他。
因着带路，让尘走在她身旁，比她高了一个头，墨发以铁制的发冠竖起，眸色沉静。
他身着黑色武袍，腰配弯刀，身材笔挺，气质冷峻。
哪怕戴着面巾，也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公主？”忽然发现了她的目光，让尘转头看她，“怎么了？”
“啊？”冷不丁被让尘抓了个正着，沈枝意耳尖微红，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假装方才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做的，“没，没什么……”
“我，我就是在想，我们该怎么出去。”
小门那里有门房守着，上面挂了铁锁。门房此时也并未睡着，而是就着昏暗的灯火脑袋一下一下的打瞌睡。
小门的钥匙就挂在他的腰间，若是要取钥匙开门，必定会惊动到门房。
沈枝意有些为难的看向他。
让尘沉吟，“公主，我们不从小门出去。”
“那我们怎么出去？”
“公主请随属下来。”
沈枝意疑惑好奇的跟着他来到了小门一旁的大树旁。
她看着眼前的高墙，眼神更加茫然了，“我们从这里出去？”
让尘点了下头，“嗯。”
“可，可是我不会翻墙……”沈枝意神色十分纠结。
“不需要翻墙。”
让尘忽然靠近她，低声一句，“公主，属下冒犯。”
紧接着，沈枝意便感觉自己的腰身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揽住，几乎是刹那间，身体腾空而起。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地面在一瞬间远离自己，沈枝意紧张的闭上了双眼，感官瞬间放大，鼻翼间萦绕着一股很淡很淡的干净皂角香气。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轻飘飘的越过了高墙，落在了外面，脚踏实地。
落地的那一瞬间，让尘立马松开她的腰，低头跪地，“公主，属下冒犯，还请公主责罚。”
“你……”
见他这般，沈枝意十分无奈的叹一口气，弯腰扶他起身，“让尘，方才不妨事的。”
“我知道，你是想带我出来。”
“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对我下跪，不许反抗，这是命令。”
“属下……”
“好了，无需多言。让尘，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耽搁时间了，走吧。”
说完，沈枝意拽了一下让尘的衣角，准备拉他一起离开。
手上突然传来一股阻力。
嗯？怎么回事？
没拽动。
沈枝意疑惑的回过头，“让尘？”
“公主。”
让尘目光注视着她拽着自己衣角的白皙指节，忽而偏过头，伸手指向身体右侧，“公主，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约摸片刻，就可以到达京都正街了。”
紧接着，他拱手低头，“属下告退。”
“等等！”沈枝意及时拽紧了他的衣角，没让他离开，“你要去哪里？”
“你要离开，是想让我一个人逛夜市吗？”沈枝意杏眸定定的看着他。
“公主，属下不会离开，只是暗中跟随。”
“可是，我想你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