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萝卜肉
当陈安义再次凝神细看,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回到了那间熟悉的石头屋之中。
他发现自己正毫无束缚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四周是那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简陋摆设。
原先手中的牛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杯绿黑色的汁液。
杯面上漂浮着几片枯萎的叶子,它们在汁液中缓缓打转,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气味。
他手中的鸡腿也已消失,换成了一块黑色的肉块。
这肉块的外观十分诡异,它看起来既像是固体,又像在缓缓流动,黑得发亮,仿佛能够吸收周围的所有光线。
它在陈安义的手中显得沉重而粘稠,不断有不明的液体从它表面滴落。
随着视线的变化,陈安义惊异地发现,原本温柔的林萍形象开始变得扭曲陌生。
她的脸庞和身形慢慢变化,最终转变成了梦里老太婆的样子。
那个刚刚还充满关爱的声音,现在想来,竟是从这位老太婆的口中说出,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乌鸦站在老太婆的肩膀上冲着他怪叫着:
“小子,别装了。刚刚还冲着婆婆喊妈妈呢,现在又哑巴了?”
“乖,你还挺能装的,竟然骗我了这么久。”
老太婆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死死地盯着陈安义,她的声音中既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又有被愚弄后的愤怒。
直到刚才陈安义主动吞咽食物,老太婆才意识到,陈安义早已恢复了意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欺骗她。
陈安义目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心中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的瞳孔在恐惧之下急剧收缩聚焦。
但很快就再次恢复涣散,陈安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每一个表情,不让内心的惊慌失措显露出来。
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试图平息那股不安。
“这是假的,这是梦。”
“医生说我不能乱动,会伤害到妈妈。”
陈安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境,他的内心反复默念着:
“等一会儿妈妈发现我不动了,肯定会叫护士来把我抬回病房。”
但还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以前都是晚上睡觉会梦到老太婆乌鸦,今天正是中午,怎么会见到老太婆。
见到陈安义再次停滞不动眼神涣散,似乎再次触动了老太婆心底的怒火,老太婆的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放声大笑。
“嘿嘿嘿嘿嘿嘿!还想骗婆婆!”
一只干瘦如柴却力大无穷的手,猛地捏住了陈安义的下巴。
老太婆的手虽然看起来如同枯枝烂木,却蕴含着能够捏碎山石的力量。
陈安义的下巴被她紧紧捏住,如同被把玩的核桃,稍有不慎,自己的头颅就会像被压碎。
在老太婆手指轻轻一扣,陈安义的下颌骨断掉了,随之而来的疼痛如同狂风暴雨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陈安义努力地控制着眼神,不让一丝痛苦的波澜在眼中泛起。
“假的!这是假的,是医生护士喂给我吃药呢!”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幻觉。
尽管如此,那疼痛感却是如此地逼真,如此地强烈,以至于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老太婆的动作粗暴果断,她伸手拿起旁边那块黑色的肉块,没有任何停留的,直接将其塞入陈安义的口中。
那肉块一接触他的嘴唇,就如同具有生命的液体一般,无需咀嚼便顺滑地沿着他的食道滑入了胃中。
陈安义只感觉到那黑色肉块仿佛一块滑腻的猪油,一进入他的口腔便开始在喉咙间缓慢滑动,带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恶心感。
又感觉如同一条粘稠的鼻涕在他体内游走,让他的胃部翻腾,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反感和厌恶。
紧接着,老太婆又将那剩余的半杯黑色液体倾倒入他的口中。
有了肉块做对比,液体也不再是那么难以下咽,带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迅速地在他的喉咙中流淌,直至完全被他的身体所吸收。
“乖,你都把婆婆惹生气喽。”
老太婆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但当她开口时,却像是在责备陈安义这个顽皮的孩子。
“坏孩子!坏孩子!惹婆婆生气。”
乌鸦成了老太婆的忠实捧哏,在一旁附和着她的话。
当那黑色液体和肉块在陈安义体内碰撞,产生了强烈的反应,他的身体终于无法承受这种极端的不适,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而那肉块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任凭他如何努力,胃里如何翻江倒海,却始终无法将它吐出,它已经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你把婆婆骗得好惨,婆婆不得不去求了一遍牛鼻子老道。”老太婆冲着陈安义,慈爱的说着。
“都怪你!婆婆把胡家送来的聘礼都分出去了一成。”
乌鸦站在老太婆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继续对着趴在地上干呕的陈安义说道。
“多嘴!”
“婆婆我错了,我”
乌鸦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触及了老太婆的怒火。
还想为自己辩解。但话音未落,老太婆已经伸手直接抓住了它那小小的身体。
她的手指用力收缩,陈安义甚至能看到乌鸦那两个红豆一般的小眼珠子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就在乌鸦几乎要窒息的边缘,老太婆终于松开了她的手,随手将它往土墙上一甩。
“砰”一声,乌鸦重重地撞在了墙上,那沉闷的声响显然撞得结实。
紧接着,乌鸦如同失去生命的玩偶一般,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被扔到一旁后,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站在墙角,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老太婆。
“婆婆,扔的又准又好。”
乌鸦似乎吸取了教训,不再像之前那样多嘴。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趴在地上的陈安义盯着乌鸦,乌鸦则盯着老太婆,而老太婆的目光则牢牢地锁定在陈安义身上。
在感受到梦境带来的异常真实感后,陈安义第一次开始怀疑起易东来的医术。
“你是水?为什么让我和胡家成亲?“他努力克服下颌骨脱臼带来的不适感,说出了自己做梦以来的第一句话。
声音虽含糊不清,却能模糊的听懂意思。
“乖孩儿,怎么连婆婆都不认识了,又想骗我失忆了?“
老太婆的话中带着明显的怒气,她的手还紧握着刚刚用来给陈安义灌下那神秘液体的石杯。
随着她愤怒的一紧,石杯在瞬间化为齑粉,细碎的粉末簌簌洒落在陈安义的头上,如同一层不祥的霜雪。
老太婆现在对陈安义的任何话都充满了怀疑,她的心中充满了不信任。
毕竟直到现在,她也无法确定陈安义究竟是在哪一天真正招魂成功的。
陈安义看着老太婆怒气的眼神,说出来一段在老太婆看来不明意义的话。
“这梦,还真挺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