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善良的婆婆
陈安义孤零零的靠在墙角，手脚僵直无法动弹，浑身被锁链缠绕，如同一具木乃伊。
虽然头露在外面，有耳有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眼神也只是空洞涣散，只敢用余光偷偷的扫视着这个房间。
这间宽敞的房间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盏散发着微弱黄光的油灯，勉强照亮了四周几米位置。
整个空间由灰色的岩石堆砌而成，给人一种沉重和压抑的感觉。
室内的陈设简陋到了极点，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陈安义的目光偷偷地扫过房间的东南角，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炉鼎，其高度几乎与一个成年人平齐。
在炉鼎的前面，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太婆正忙碌着。
她身穿一件破旧的麻布长袍，手中紧握着一个沉重的石药碾子，不停地在石板上敲击着，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老太婆挽着发髻俨然一副道姑打扮，但她的行为却不像是一个道士，倒像是一个神婆。
她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和不知名的物体砸碎、研磨、混合。
陈安义看不清老太婆在砸着什么，但是他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动物尸体。
“嘿嘿嘿，又是一堆好耍~。”
随着老太婆的话语落下，她将那些刚刚研磨好的粉末状物质，小心翼翼地倒入炉鼎之中。
顺手在右边的木箱里迅速抓出一大把蠕动的虫子丢入鼎中。
在昏暗的灯光下，陈安义只能隐约辨认出这些虫子大约有拇指大小，老太婆的手法熟练，一巴掌便能抓取几十只。
随着虫子入鼎，炉火自动燃烧起来，在火光的照耀下，老太婆的面庞如同一张枯树皮，纵横沟壑，闭着眼睛在大声颂唱。
“默默列，默默列，心火燃虚妄，骨火焚残秽，左手麻麻溜溜光，右手胀胀锃锃亮。请师祖、师爷、师傅捏魂、拍魄、揉灵！”
陈安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利用这短暂时刻，他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面庞，干涩的眼睛。
只有在老太婆全神贯注的时候，明目张胆注视着房间的一切，不过他依旧不敢转动头颅。
在这里只有黑暗，没有日出日落，他没办法判断时间，他也不知自己到这里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动，不能被发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炉火渐渐熄灭。
就在陈安义沉思之时，炉鼎里跳出来一个头颅大小的怪物。
那物体跳出的瞬间，陈安义本能地涣散了眼神，再次失去聚焦。
“好，好，好。”
老太婆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生物显得异常满意，连声赞叹了三次“好“，然后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怪物抱在手中，仔细观察着。
怪物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叫声，“吱！吱吱！吱！”似乎在表达着某种情绪。
余光中，陈安义看到怪物伸出了一只角，正指向自己，并且对着老太婆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
老太婆却像是能听懂怪物的话，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活了？乖孩子，你可不要骗婆婆！”
“吱！吱吱！吱！”
紧接着，又是一阵“吱吱“的叫声，怪物再次伸出了一只角，这次更加明显地指向了陈安义。
墙角除了陈安义自己，空无一物，他心中一紧，十分确信，那怪物指的就是自己。
陈安义全力地将目光聚焦在自己的鼻尖，不敢再观察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没看清怎么移动，老太婆捧着怪物，眨眼间就来到了陈安义的身前。
脸几乎要贴到陈安义的脸上，双眼紧紧地注视着陈安义的双眼，想从他的眼神中发现漏洞。
陈安义没有注意到的是，老太婆那佝偻不足一米五的身高，竟然能够与他平行注视。
她的脖子似乎像橡皮一样，不可思议地伸长了三十公分。
原本因炉火而温暖的房间，突然之间变得寒冷刺骨，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寒冬腊月。
气氛的转变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旁边燃烧的油灯也在这股冰冷的气氛中骤然熄灭，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动作和声音都被冻结。
黑暗中，陈安义的心神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目光仍旧聚焦在自己的鼻尖，尽管他看不见，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尽管视线受阻，但他依旧清晰地感受到老太婆呼出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臭气，以及那怪物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时间在这种紧张而静止的氛围中缓缓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房间里的油灯再次亮起，房间才多了一点亮光。
此时老太婆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手里捧着那个人头大小的怪物，盯着它缓缓说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连个小耍都敢骗我。”
“吱吱~！吱！”陈安义竟然在怪物的叫声里听到一丝苦苦哀求，仿佛在向老太婆表达着某种迫切的愿望。
“那你去叫醒他。”
“吱！”
老太婆像是下了最后通牒，怪物也是得到命令，朝着陈安义快速爬来。
随着怪物的接近，陈安义这才看清了它的全貌，它就像是几十种虫子的混合体，拥有蜘蛛的六只眼睛，蝎子的尾巴，螳螂的锋利爪子，以及蜈蚣的触角。
它用长满倒刺的利爪，顺着陈安义身上的锁链，迅速地向他的脸部爬去。
感受着倒刺在皮肤上划过的疼痛感，他没有任何动作，任由怪物在脸上爬行，在他头顶乱窜。
甚至有一只触须都伸进了他的嘴里，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看到陈安义没有任何动作，怪物更着急了，用哪个爪子撑开陈安义的嘴巴，试图要爬进去。
“那可是我准备了几十年的肉材，你想的躲到哪去？”
“吱~！”
老太婆的声音响起，怪物的动作变得更加疯狂，它的爪子用力地抓挠着，逃命一般的想要躲进陈安义的体内。
只觉嘴巴一痛，怪物的爪子被一股大力扯动，划破了他的口腔，陈安义就这样张着嘴巴任由鲜血混合着口水从嘴角缓缓流下。
怪物已经被老太婆重新抓到了手里，手用力一捏血浆爆开。
腥臭的血肉到处飞溅，甚至有一些都飞入了陈安义的嘴里。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别说六只眼睛的小耍，哪怕是六十只也比不过婆婆的两只眼睛。”
“嘎~嘎~！婆婆慧眼如炬，两只眼睛如同天眼，真假一眼便知，这小子如果真的回魂也骗不过婆婆的天眼！”
人未至，声先至。随着嘎嘎怪叫，顺着一个窗户飞进来一只口吐人言的乌鸦，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老太婆很享受乌鸦的这种恭维，脸上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
“事儿办的怎么样？”
“胡家条件全部答应！下月十七前来接这小子成亲！”
老太婆的像是不敢置信，声音也因太过兴奋而颤抖，双手紧紧地捏紧乌鸦，一字一句重复着刚刚的话。
“所有条件全都答应？”
乌鸦的声音随着老太婆因为过度兴奋而不断收紧的手掌，开始变得细若游丝。“所有条件，全部答应几天后胡家验货送钱。”
“嘿嘿嘿！嘿嘿嘿！”“嘎嘎嘎~！”
笑声在石屋内回荡，她松开了紧握的手，脸上的皱纹都因为笑得太过堆积到一起。
陈安义看着眼前发疯的一人一鸟心里忍不住腹诽：“真是神经的人，才能养出来神经的鸟。”
很快老太婆的目光就再次聚集到了陈安义的身上，狐疑的对着乌鸦问。
“你说胡家能认账？不会动的新郎官，胡家有办法完成交媾吗？”
“按照老道的方子已经招回了他的三魂七魄，可咋还是不会动弹，是不是婆婆哪里做错了？”
一连三个问题，都被乌鸦一句话回复了，不带半分犹豫的谄媚道：“不会的，婆婆不会错的。一定是那个老道在骗我们。”
老太婆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个老道，和婆婆是过命交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骗我的。”
“我们明天再去找老道一次，能不能成仙，全看在小子身上不容有失。”
老太婆不慌不忙地解开了陈安义的铁链，只留下一圈布带轻轻环绕。
“胡家的人过几天就来验货，咱们得好好准备一番。”
陈安义正疑惑着老妪的下一步行动时，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躺在床上的陈安义睁开了眼睛，顺手拍掉床头的闹钟。
刚刚昏暗的房间骤然消退，眼前出现的是一幕洁白亮丽的房间。
“一点也不安逸，还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