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黄粱一梦解千愁
聚餐结束后，十泉介已经喝得有点醉醺醺了，我只好搀扶着他回家，至于浩浩，因为好奇尝了一点酒，到现在还在我的背上不省人事。我一手拖着十泉浩，一手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十泉介，艰难地走完从见舟家到十泉主宅的路程。
将十泉介和十泉浩放在叔叔以前的屋中的床上后，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走回房间。
“真是的…叔叔也就算了…怎么连浩浩也这么重啊”我累瘫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又或许是在回家路途中耗费太多力气，没过片刻我便酣然入梦。
屋外，一轮明月高挂于空，房间书桌上的十泉芳纲散发出微光，空荡荡的十泉主宅历经五年又重获以往的烟火气息。兴许，它们都在等着合适的人到来，又或者，是我们寻着故人的足迹与之重逢。
伴随着河流潺潺的水声，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并未在床上，而是躺在一处古桥边。
“这是哪里？”我缓缓坐起，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
“师傅？您在吗？”我试探性的问道，想以此来得知当前的状况，可是回应我的只有徐徐清风。
我缓慢从地上起身，看向桥对面鳞次栉比的红砖瓦房，与宝兴城的风格如出一辙。
“这里是…宝兴城吗？可是为什么房屋却略显破旧。”
也许是刚下过雨，石板路上有些湿滑，空气中的弥漫着水气，我快步走向桥的对面，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相比宝兴城热闹的集市，这里显得异常冷清，空旷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人身影，墙边挂着青绿的苔藓好似告知着我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真奇怪，这里连一个人的身影都看不到。”我不由的怀疑起这是否只是我的一场梦罢了
“嘶…看来不是梦。”我看了看被我捏的发红的手背打消了我的猜疑。
“可是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呢？”我无奈的仰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分。
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体向前倾倒，脸直接与地板亲密接触。好歹我也是练过武的，可是刚才突如其来的脚下一滑，我的身体却并未做出任何应急反应。
“小朋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唉，原来这小镇里还是有人的嘛。虽然现在处境不堪入目，但好在还是找到了可以问路的人，我的内心不禁暗自窃喜
“哦，没事，我只是不小心滑倒了而已。”我单手撑地从地上起身蹲坐在地，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污水。也许是眼睛里进了异物，致使我难以睁开眼睛，只能用手不断揉着双眼
“那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要不…我帮你找找。”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正好在找我的叔叔跟弟弟。对了，我叫十泉弈，请问您是…”我睁开眼睛，随之心头一颤。眼前站着一道模糊的蓝白色身影，他胸前戴着与叔叔相仿的金色挂饰
我时常想一个问题，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他的外貌，还是先忘记他的声音。但是此刻我找到了答案
对于我来说，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他的缺点，再者是忘记他的声音，气味，又或许是与他的点点滴滴。却无法盯着手中的照片忘记他的面容。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久到第一次询问时我无法分辨出来者到身份，直到抬头看见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才忍不住发问
“爸…爸爸？”
我呆呆的蹲坐在地看着朝我走来的身影，他蔚蓝色的眼中散发着荣光。虽然我十分清楚他们的离去，可是…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让我如何理智相信我自己的认知
“十泉弈吗？真是一个好名字呢。”他缓步走到我的跟前
“在地上傻蹲着干嘛，不累吗？”他弯下腰来伸出一只手
“我叫十泉川，不必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的。”
“谢…谢谢”我抓住他宽厚的大手，在记忆中的小时候，每次我摔倒在地，爸爸都会像这样一般用宽厚的大手将我从地上拉起。
“那么接下来，我们也该动身了，好尽快找到你的叔叔和弟弟。对了，你记得你是在哪里走散的吗？”
“我…我不知道，就连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是吗，这就有些难办了”
“不过也没事，我们走一步算一步，总比傻站在原地好。”十泉川牵起我的手向前走去
一路上我站在旁边悄悄的偷瞄着他的面容，他真的好像…好像爸爸，可是明明…他们早已不在了。
“你腰间上的那根笛子跟我的好像，是谁给你的？”
“是我爸爸给我的。”
“是吗，那你能否吹上一曲给我听听，也好让这段路程没那么无聊。”十泉川笑盈盈的看着我
“好…”十泉川放在我的手，走到一旁给我留出足够的空地好让我没那么紧张
我轻轻拿起本不属于我的笛子，吹响熟悉的旋律
轻盈的笛声随风萦绕于空中，不知何处挂来几阵清风将十泉川的衣摆吹起，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吹着笛子的我，眼中闪过愧疚
我伫立原地与他对视，直到一曲已了，直到一声清脆的滴答声传来，直到我想用尽力气怯懦的喊出一声久违的父亲，却已泣不成声，无法动弹
“弈弈，许久不见，你吹笛子的功夫都快赶上我了。”
“我猜你一定早已认出我来，只是不敢与我相认，所以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偷看着我。本想着就这样慢慢走下去多好，就像以前一般，只可惜…时间不多了。”
“说实在的，当我刚碰见浩浩时，我差点把他认作你了。他腰间戴着我送于你的笛子，看到我的身影便跑上前来抱着我的腿大喊叔叔。这很好，浩浩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离去而不快乐，反而跟介相处甚好，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跟小时候的你好像，都是这般活泼开朗。只是现在的你长大了好多，看不到从前半点影子。”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主要在于我，而并非你。你做的很好，帮我照顾好了浩浩也分担了介的压力。至于介，他现在确实是独当一面的十泉家主了，能够处理许多连我都不能解决的问题。
“不过弈弈你知道吗，在见你之前，我先见到了浩浩跟介，最后才来见你。这是因为你跟他们都不同，你从小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知晓人心，想把责任独揽一身，想把一切困难，委屈都压在心里。”
“成长固然重要，可是如若急于求成，过程偏激，为了某一事物而不择手段，这样只会造就悲剧。当你前些日子练习溟泉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存在的问题：血气十分浓厚却分散不定，无法凝聚一点。无论是对今下你的练武，亦或是往后的成长都极为不利。”
“所以我出手帮助你凝结血气，调整血气流动。一个人的成长必须经过许多历程，无法轻而易举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它只能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点点被筑造，等到梁能够承重，等到墙能够保护，等到已经不再会因为谁在或不在而患得患失，才算得上真正的成长。”
“但是显然，我们都无法轻易做到这么困难的事，而你当下的历练还很长远。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与其日日夜夜的思念成疾，不如遗忘更为有效。所以我不得出此下策将你定身，无法言语。”
“你也无需自责，当你通过十泉芳纲踏入这片空间后，这里的一切都任由我操控。而当你们出去之后这里的一切记忆你们都会忘记，但所产生的情感却并不会消散。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时间跟你说声抱歉，因为我的自私，让你承担了那么多，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所以…我会移除我们之间的些许记忆，淡化我们之间的情感。忘了我们…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十泉川缓步走向前，看着面前泪流不止的小熊，不断挣扎的身躯想摆脱控制
“弈弈，原谅我。”十泉川抬起食指轻轻点在我的额头上，紧接着散发着微弱的绿光将周围的一切吞没，只留下一句食言者的歉语
再次醒来后，我恍惚的看向一旁睡的正香的十泉浩，一闭一合的嘴巴还做着一场美梦。
天微亮，我起身穿好衣服，我的心感觉有些空洞洞的，好像忘记了些许无关重要的事情。
“师傅，趁现在还早，您陪我去个地方吧。”
“反正我也离不开你的身体，你去便是。”
我提起剩余的两罐忘川酒轻声出门，庭院里的梅花已然凋零
也许是时间还早，宝兴城的街道上没有兽人来往的身影，我轻车熟路的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直至来到熊族冢三个大字前停住了脚步，躬身弯腰行李后才继续前进
这里是熊族烈士的陵墓，每一位到来此处的人都必须先行礼方能进入，这是很早便传下来的规矩。
走过一排又一排的石碑，这里安眠着数不清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也安葬着我的父母。
虽说刚来到宝兴城我就想来此地见父母一面，可当时的我没有勇气，无法面对他们。我一直认为是我的过失造成了他们离去，可是如今我的内心却十分平淡，好像已经释然。
我将忘川酒放于爸爸妈妈面前，不知为何，今日一早起来，我就有一种想要前来此地的强烈意愿。
“师傅，您说忘川酒是什么味道的，他们会喜欢吗？”我不清楚他们是否喝酒，好像对于他们的回忆只有些许零散的碎片
“忘川酒入口平淡，没有其他酒那般有着强烈的冲击，但他所带来的后劲却是无法比拟的。我身处的年代，战火纷飞，人们常常需要借酒消愁，其中最属忘川酒功效极佳，可谓一杯解千愁。”
“不过这对此来说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应该是你的心意以及所想倾诉的话语借助物品来与他们对话。”
我用手擦去墓碑前沾染的灰尘，如果说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那么大概是让他们放心，我过的很好。
白泉春晖看着眼前的小熊喃喃自语道“抱歉孩子，有些事情你无法回避也无从知道。我知道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可这只是你这场试炼的初端，等着你的磨练还长着啊！”
忘山川海月，谋一世之安，即为忘川。
忘川亦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