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归魂日（完）

    我淡定的走出藏经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答应过师傅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说出去，包括他的存在。我自然知道特意张扬会引火上身，况且我现在实力过于弱小，此事泄露对我百害而无一利。

    乌云所笼罩的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漫步在雨中，就如同在梦境中与爸爸妈妈邂逅的场景。

    走过曾经跟爸爸嬉戏打闹的街道，木屐踩在水洼中溅起的水花在空中绽放。我望向一旁毫无一人的空处，那曾是爸爸站于我身旁，呵斥我不要玩水。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我内心深处如同深渊般传来的痛苦伴随着血液流动，每走一步都是那般沉重。冰冷的雨水从衣裳中渗入将我的毛发浸湿，传来的刺骨冰冷使我身体麻木使痛苦消减。

    我曾经以为爸爸是世上无所不能的人，只要他在就不会倒，直到现在他的离去我才深知，我也是个哥哥，我不能再任性了，我有我所背负的责任。

    我看着十泉主宅敞开的大门处赫然站着一个身影，我与他对视许久，而他似乎缓过神来便发疯似的朝我冲来将我抱住。

    我的眼泪顺着他蓝白色的毛发滑落，我知道我的任性造成太多的过失。因为我的情绪就丝毫不顾及他人，甚至在我失忆那段时间同样承受着悲痛的叔叔还要假意笑着陪我演戏

    此时我才明白，痛苦的并非我一人，在这场战争中其他兽人也失去了他们的家人，我失去了我的爸爸妈妈，而叔叔也同样失去了他的哥哥。

    “回来就好”十泉介并未指责而是将我紧紧抱住。

    叔叔的胸膛依旧是那般温暖，就连雨水带来的阵阵寒冷也随之消散，我知道这世上仍有兽爱着我。

    我想：叔叔跟爸爸相处的时间远胜于我，他的痛苦并未比我少半分，而他如今却又强装镇定的安慰我

    “叔叔…”悔恨的泪水从眼中溢出，原本想好的道歉话语在一瞬间又消散如烟

    “没事弈弈，我们回家”十泉介轻声将我抱起，我将头埋藏于他的胸前

    我看着他胸口的项链，就像当初爸爸带着我逃亡那般，他也曾说过带我回家。叔叔突然变得好像爸爸，却又不似他。

    责任从来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十泉介从十泉川手中接过的不仅仅是家主身份更重要的是职责。

    困倦顿时涌上脑海，在藏经阁不知疲惫查找书籍的我现在早已疲惫不堪。我蜷缩在叔叔怀中睡着了，睡得异常安稳，因为我深知我还有家，还有家人，还有容身之所，还有所爱之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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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

    归魂日如期而至，那天格外凄凉。阴沉的天空下，灰色的宝兴城如同一幅失去色彩的画卷，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无尽的忧伤。飘落的雨滴打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无法言语的悲痛

    叔叔牵着我的手走在人群当中，周围的兽人都身穿纯黑色的衣裳，他们是为离去的兽人所哀悼亦是送别。

    熊族的归魂歌于风中萦绕，西斋猫轩独自站于高台，随着他的一笔划过，逝者们的衣物被点燃，烈火迅速将它们吞噬殆尽，化作烟尘，飘向远方。

    西斋猫轩幻化出的春燕，携着归魂铃，飞向高空，铃声清脆，指引亡者的灵魂重回故土。我跟叔叔跪坐在地，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欲语而裳尽湿。我明明还有好多告别的话没有亲口说出，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临行前的一别即是永别。

    看着不断高飞的燕群，我知道爸爸妈妈肯定位于其中我是多想将他们留下，留在我身旁，而不是离我远去。可是现在的我已然知道总有事情不可强求，也不可违逆，我们只能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堆积，在我的心里慢慢回想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爸爸妈妈，一路…走好。

    回到家中的我默默进入了房间而叔叔也并未阻拦，他知道我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而且他也需要。

    我看着桌上的囊袋出了神，那是爸爸临终前塞于我手中，之前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现在是时候做个告别了。

    我打开暗红色的囊袋，从中飘散出的伴着腥味的香气，我知道这是个香囊，并且是上次我与爸爸亲手采摘的菖蒲所制成。

    一阵风悄然吹过，将香囊旁的书翻了面，书上赫然写到菖蒲寓意和平团聚。此时的我才明白爸爸的用意可是早已为时已晚

    在这场战争中，我得到了每个小孩都渴望的虚无缥缈的成长，并为成长付出了最高代价。只是我却并不开心，在以后的城南小陌中我再也不会遇到等候我的人了，在往后灯火明亮的家家户户中，我的家中永远少了两道火光，在往后看着其他小朋友与他们父母放纸鸢时我只能在一旁羡慕，因为我的父母已然不在了。

    我拿起了爸爸的笛子而并非我的，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笛声传出，爸爸所教我的曲子亦是他所留给我的一份诀别书。

    庭院旁的两棵梅花树，那是爸爸生前所种下的。鲜红的梅花伴随初春的风徐徐飘落如同五年前那般并无一二，旁人皆认为它已开花，其实它在那个冬天就已经死了，而我们家中再也不会有梅花飘落

    曲终人亦散，花落泪沾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