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藏珠宫逐歧路亡羊 稻香田问格桑梅朵
那「百里传音之圭」上跳出一条：找到朱秋水。
二人知道朱秋水乃当时的「天枢星」，遂前往岿政宫的前身——当时唤作「藏珠宫」，取先人“爱珠而不爱其身”之意。
池琅、衍络走入藏珠宫内，一路畅通无阻，心下甚奇。至大殿上求见朱秋水，被问的那个党员瞪大眼睛，满是迟疑。指着衍络，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你不就是「天枢」大人吗？”可池琅眼见得他仍是原先的模样，与那人一起惊起来。
「百里传音之圭」忽然响了一声，上面“找到朱秋水”一栏被划去，又添了几行新字：“问农桑”“问工商”“问国事”。不知怎的，眼前宫殿褪去，新的天空穿插入周遭环境。目之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里有只牛在耕地，旁边是抽着旱烟翘着脚的农夫。
那头牛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但它的身体却是青年时期。它卖力地翻土，那土里竟翻出了金币来，农夫赶忙上去捡走了金币。
池琅上前询问：“老伯伯，收成怎么样？”
那农夫笑道：“很好啊。这几年收入越来越高了。”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头、数百头牛，分散在稻田中，在整个世界耕耘。它们的行动变得迟缓，它们的眼神散出哀怨，它们声率不齐，边犁着田边发出响声。农夫讨厌这种抱怨，从哪里掏出鞭子，猛地往地上一抽：“有这些力气乱叫，没力气耕田是吧？快些！快些！”他的眼里迸出怒火。
他温和地向池琅说：“就是这些牛，太懒，一点都不上进，天天都想着休息、偷懒，有时还把地里的金子偷偷含在嘴里。”
池琅便问：“那您一般让他们休息多久呢？”
“周末从周六休到周日晚上，已经够了。每年还额外放七天假。”
池琅心中有莫名的恶心，继续问道：“那您有好好喂养它们吗？我看它们个个都很疲惫啊。”
“有啊，当然有啊。每头牛这么一桶，我算的很准的。”
农夫又拿出鞭子，走出二里地，狠狠地抽了一下快倒地的牛：“我看你是喝点马尿你就心高气傲，耕地耕少了，想当年老子自己耕地的时候一个人开垦两座大山……”那牛哀嚎一声，又默默耕田了。
衍络不知为何从远方伴着夕辉走来，池琅这才意识到刚刚他不在。
“这里也有村子？”衍络四处张望，“感觉这里和我来的那边不同。那边的牛羊都在跳舞，要不是知道这不是「真实」……”
那农夫波澜不惊，没有反应。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仓库里拿出一个沉沉的鞍状物品套在牛身上。“这样就可以获得更多。”那些鞍上堆着一块牛肉，池琅再看时只见每头牛都背着一块鞍，鞍上不断割出肉来。不一会，那些牛，准确地说是牛的骨架，还在继续耕作，长出了一小块肉后迅速被铁鞍收了。
衍络也一阵恶心，吐了出来。
吐完后，呕吐物竟然消失了，只见地里的只有农民，旁边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审视着：“多么美好的田园劳作图啊！”然后离开了。
池琅下到地里，问农民：“今年收成如何？”农民不语：“别问了。”又寻了别人，也是一样。“今年收成不管是多少，我们的收入只有那么点。”他们终于被问烦了。
“为什么？”池琅喋喋不休。
“都要给国家，自己剩不了什么。”
池琅被一柄利剑刺穿，眼前徒留上下一片的红。天地的撕裂中看见一只眼。“不要听信。”那一瞬死亡威胁着她。
池琅从沾满血的草地上醒来，白云下周围只有一株格桑花。
风吹动草叶，歌成摇动的诗。
“我看到了你的故事，我很羡慕你。”格桑花温柔的声音回荡。
“真的吗？你羡慕我什么？”微风清扫血迹，带来弥漫开来的草香。池琅将刚才的事情忘却了，只是躺在草地里，怀念着夏季的暖阳。
“你的自由。”周围长出了无数的格桑花，她们的内心透露出希望，但是叶子却已经枯黄。“我们都很羡慕不用被支配着做什么，更不用有人催你结果。”
“结果？可是你们的生命里结果不是繁衍后代的手段吗？”
它们从叶子上搜刮出泪水，看得出她们紫红色的花瓣上有水的痕迹。泪珠洒在池琅身上：“怎么连你也这样说……可是结果后，我们精力大不如前。”“我们的营养不足。”
“我们甚至会死。”
“我们会被束缚在……温暖的监牢里，一辈子。”
“所以我们求琉璃法王，希望祂兑现十二宏愿。”
“这样我们至少短暂地解脱，但也只是暂时。”
一株植物努力向上，把它的根尽力展现出来。池琅的眼中赫然是连成一片的锁链。“我们原来是自由的鸟。”“随风的落叶。”“一把无忧无虑的种子。”
“可是……现在的我们……”“是百足之虫。”“是折翼的鸟儿。”“是无根的种子。”池琅虽不太懂，但她们命运的哀伤却是「真实」的。
“生命因何而诞生？倘若生命本无意义，那么为何又要延续？”她们齐声，振起泥土亘古的静默。清风弹拨池琅纷飞的发丝，舞动着她扬起的衣袖。
“可是，生命明明很有意义啊，生命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而且师父也教过，一个人要用有限的生命做无限的好事。这难道不是意义所在吗？”
“可是，你的形体，全人类的形体如果不在这世上，又能如何？”
“可这样生态系统就会被破坏。”
“不，我们想说，就算我们从未诞生，也不会对世界有任何影响。但你不一样，你是不用结果的花，你的生命很精彩，而我们，”铁链的声音叮当，“很羡慕你。带着我们的期冀吧，兴许你用得上。”
格桑花们想要顺着风的方向，挣脱束缚飞往远方。但是风停，唯有泪水落地溅起的尘土。一片叶子本随风而上，然后静静地落在池琅的肩上。
“哗啦！”一柄镰刀挥下，格桑花们静止不再说话，死了。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拨开花丛，颇有领导气概。
“如果生命本无意义……”池琅坐在地上，享受着自然的安宁。她感受到花朵的芳香，感受到体内的花香流淌。
“这株苗怎么还没有结果？”男人掏出一袋粉末往池琅身上倒。
池琅被激怒，召出梅花扇伤了那人。“你是谁？为什么往我身上倒这些粉末？”
那人怔了一怔，后整顿好神色：“我乃「天枢星」朱秋水是也。”
池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剑！”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