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至日行祭发恶兆 一九时刮雪惹寒潮

    衍络在那日青鸾送信后等不及要前往江舟园碰碰运气，况且师父又告诉了他们方法。但池琅与哈热夫二人坚持让他在金匮城待满七七四十九天，衍络便暗自赌气，不在话下。

    时间步履匆匆，不觉已近冬至。按共产党代表大会决定，辰风应举行国祭。衍络、池琅二人因为是叹堁山上的方士，沾有仙缘，「开阳星」便发来请柬，邀请二人来同行仪式。衍络自是欣喜不已，竟借光覗得去宸风城的机会，去了宸风城，那么江舟园不过顺路的事。

    二人便整顿行囊，前往瑾瑜飏风场乘「飏风输运神机」，三人都只坐过「移间」，登上「飏风输运神机」后惊叹连连。大小物品整洁如新，舱内虽空间狭小，但隔音极佳，充分保障私隐，亦可在内里发疯。但衍络、池琅二人自己一人时又浑身不自在，好在技术进步，在「飏风输运神机」上也可以使用「百里传音之圭」，二人便聊了一路。

    抵达宸风城京畿飏风场后，三人先是赏了京城胜景，又叹整座城有暖气而温暖如春。忽听几人议论国祭一事。

    “真搞不懂，国家花这钱干什么。”

    “感觉有点在国宴上吃淀粉肠。”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感觉有人拜琉璃法王求下康健很正常的小事而已，这么一搞多少有点小牌大耍的意味。”

    “哇塞，你也是会概括的女王一枚。”

    “再说了现在也没什么需要求神拜佛的了。”

    乘「借云腾空之艇」穿云飞向上空的雩龙区后，因有一些供奉琉璃法王、自在莲尊的寺庙，便请那些僧道做法。阴、阳二祭台早已各有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坛上念咒，又各设了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三日洗业醮。

    「天璇星」元缈早在此等候。三人见那「天璇星」一头秀发似有婵娟生辉，两只清眼含秋波，披的是狐裘绣孔雀羽，加之以金丝纹绣，翡翠珠缀。

    “你们就是叹堁山上的方士吧，幸会。”元缈仪态万方，“我是「天璇星」元缈。”

    “啊！”池琅惊叫出声来，“我们刚从金匮城来。”这金匮城原是天璇辖区。

    元缈神色舒展，笑道：“我只是徒有虚名罢了，是「九星天辰」里面最闲的那一个。就来视察他们做法了。”

    “我名衍络，这位是池琅。他是哈热夫，从白穆特来的。”衍络一一介绍，元缈一一与之握手。

    元缈介绍道：“今日冬至，依照古法是要行祭的，但五百年前朱秋水执政后，因社会主义建设起步，为破除迷信便取消了大小祭祀活动。后面朱秋水逝世，民间为了美好生活的向往又开始求祈琉璃法王和自在莲尊来。”空中撒起盐来，带有海风的咸味，然后才意识到那是元缈在落泪。

    “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不拜自己的神？”哈热夫语音中带着温柔。

    “飏山风祖，在那时已经死了；丰稷司社，只有农业生产者才会信奉，但是琉璃与莲尊的职能也在此；而斫光月王则是千百年来失意之人的寄托，”元缈抬头，但月亮隐匿在太阳的光下。“而琉璃是身体健康，莲尊是财富与智慧，这更加贴合人们的需要。当风祖的恩泽变得平常，人们甚至意识不到每年的季风是风祖的神力。”说着垂下泪来，不知该为人们过上好日子而欣喜还是为神殒而难过。细雪伴着咸泪与感慨：“你们知道吗？我的记忆里……对了，你们会对「九星天辰只有七人感到奇怪吗？”

    衍络大惊：“我竟没细究，这么说来为何只有七人，还有二人是什么情况？”

    元缈用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冰晶在手掌上融化：“在我的记忆里，原本是有「洞明星」和「隐元星」的，他们是辅佐飏山风祖的，应该是飏山风祖创造的风精灵、眷属之类。凡人得见便能得富贵荣华，鹤松同寿。而神殒后，「洞明星」升格成了如今的「丰稷司社」，而「隐元星」则升格为斫光月王。”

    “但是，为何我一直忘记？为何最近才记起？”元缈又考虑到自己身居高位却无所作为，她的声音在雪里回响着悲凉。众人无以应，池琅轻轻从后面抱住元缈。

    三人便在九星殿侧的房间中休息，那陈设自然是奢华耀眼，与大殿内风格一统以顺应和谐之风。三人借光过了几天逍遥快活的日子，消磨到了冬至。

    冬至这天，衍络在房中起来，感到一阵冰寒。池琅在一旁画梅花数九。虽然那暖气仍旧开着而且以辰风的技术应该是没有坏掉的道理。但因天地间阴气大盛，所以暖不敌寒。现在还是五更天，法师们却已经开始在殿前做法，云雾间一班人马一夜未曾睡得，念了一晚上的咒，可见唐文景对此祭的重视。

    衍络下了床，因「天璇星」元缈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但冬至日那天就不要拜琉璃法王了，以免冲了风向。”便没有祭琉璃法王。他走到人群旁，只见九九八十一盏香鼎燃着烟雾，缭绕了殿下的云彩，模糊了九星殿高大的形体。向南边下方阴祭台看去，也均是玄翮高新技术区的楼阁。

    不久朔东方被染成赤色，整片世界的每一个坎坷被照得闪亮。不久「天枢星」唐文景从下方岿政宫上来，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党员。

    “各位小友，你们好啊。”「开阳星」晸耀笑脸盈盈，还是穿着他的紧身衣与甲胄。

    “您好。”衍络拘谨起来。

    元缈看到「开阳星」来了后，也懒得搭理他。

    只消须臾，九星殿门前广场就被人填满，唐文景便宣读道：

    维

    承天景命，奉规谳律。今之因天崩地坼而荒瑚琏已五百年矣。阴阳以无力而不调，黑白以无信而不分，人各有道，天行无常，故今岁青黄不接，雨露失调。此天之罚也。如今必正天罡，归大道。居民之卑位，尊神之本位，以信仰曾益龙力，换日月之在轨。钦此。

    陛下众人齐声，声音掀翻了天幕，与行星聆听：“千风谳规，屹土奉律！”

    随后众人分成两批前往阴阳二祭台。供品堆叠成山，香云升腾为丘。高台上仙乐迭起，倏忽间百鸟继至，一条红线串起散落的云。「天权星」藏云便稳稳落在九星殿上，各大小官员、党员无不手持三根香，插在堆满香灰的香炉里。哈热夫也顺应大势，正欲插入香鼎时，整个雩龙区晃动，并迅速下坠——眼看着云下岿政宫的金瓦浮动，雩龙区又重新升起来。但香花宝烛尽数坍圮，明火熊熊。藏云忙驱动术法降低周遭温度。离烛火近的几人服装莫不是残缺焦黑。唐文景忙命人排查隐患，天际伴着香烛的气味，回荡起似有若无的歌声，哀怨着命运的不公。

    不消半霎，各供器各复其位，祭祀继续进行。庙里的高僧（当然是供琉璃法王和自在莲尊的）不知如何忏悔，只能念起凡人冒犯神明后的语句，如“求神原谅，我非有意”之类，那一百单八僧、九十九道士并上衍络、池琅二个口中亦是念咒，不知所称何物。

    藏云召集鸾鹤送信：“心不诚，斫光月王不受。”众人慌将起来，唐文景严肃的脸变得更加难看，但仍压制着情绪。辰风人本是以鞠躬握手为礼的，如今因唐文景领导作法事，也不择手段跪首磕头。后又忙召「天璇」「开阳」前往江舟园请罪。「天枢星」唐文景主持大局：“斫光月王既不受，我们便快些结束，以免惹了神威。”虽万般无奈，但也让群僧、众道作法回向，这冬至国祭便草草结束了。

    辰兴社（国家通讯社）会议室内，众人正谈论如何发表此次国祭事件。

    “此次国祭失败定会落他国耻笑，我们要仔细措辞。”

    “整体的大方向要往成功那方面写。”

    “不，概述要点，对一些细节模糊处理就好了。”

    遂立刻商议好，不出半个时辰便写好新闻，检查再三后发表。那文章上只介绍了祭祀流程、配置，赞扬党的领导，最后以“圆满成功”作结尾。

    这几日暂且无话，却说衍络、池琅、哈热夫三个在宸风城逗留，择了吉日按师父指令前往江舟园。

    辰风气象局发布：明日有寒潮过境，或将成为百年来最大寒潮。池琅的梅花刚画了一朵后，滑开「百里传音之圭」见到此条消息。

    这日三人乘舟驶向江舟园。果真寒潮骤起，连终年不冻的醊飐湖上都荡着浮冰。北风穿过凝成冰晶的水汽，割着众人的脸庞。船夫道：“这风太大了，我怕过不去。”衍络正欲理论，哈热夫拉住他，道：“那就返航吧。”

    “不是，都走了一半了。”衍络不服气。

    池琅似有所悟，道：“这是月王不想我们前往？”

    船夫并不信这神神鬼鬼，说道：“只是冬天的正常现象而已，不过今年确实更严重些。”

    衍络道：“怕不是又是玑衡仪失控导致的，我看新闻里说百年一遇啊这次寒潮。”

    船夫无语：“那几百年前玑衡仪好好的时候不是也有这些现象吗？只是今年碰巧严重了些，还正好凑到一起了。反正我们都觉得无所谓，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家这么重视。“

    正说着，湖上柳絮纷飞。天地间空茫，惟余莽莽。正是：

    绿水掩闺门，青山闭翠颜

    轻霜舞松傲，长空接鹤眠

    孤舟分寒暖，繁城枕恩鸾

    心空与宇共，身离逐镜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