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楼
上面挂着一幅全家福，说是全家福，上面却只有两人。
除了刚刚走开的黄小姐，里面还有一位与她长得很相似的妙龄少女，看模样应该是她的妹妹。
也就是我待会要背的尸体。
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相片里她笑的很灿烂，让本就不俗的五官更加的漂亮，留着一头短发，英姿飒爽的同时带着甜美。
这完全就是我心中完美的女神形象，现实里估计也是个活泼灵动的女孩。
我摇头轻叹一声，小声嘟囔一句道：“真是可惜了。”
看来这家人只有她们两姐妹相依相伴。
扫视周边，发现旁边一间侧房还打开着门，我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朝里面望去，遍地狼藉。
虽然没有打开灯，可我还能看到个大概，地面上有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居中位置摆着一画架，上面有着还未完成的画作。
在这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单调凄凉、孤寂。
这是一个画室。
当我还想更进一步去看看那幅画时，空气里飘来了浓厚的香烛味。
是从黄小姐离开的方向飘来的。
看来她已经开始准备这次假婚的流程，我原本想要踏入这间画室的心思也没了，只得回到了客厅端坐在了沙发上。
我搓了搓手，最后干脆将双手放在了屁股下，这里面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凭借我对夏天的敏锐感知，这绝对低于了十八度。
我坐了大概六分钟后，背后传出了类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黄小姐终于走了出来。
这时候的她虽然还能看出眼角泛红，可比起刚开始却坚毅了许多。
她换上了一套休闲得体的西服，在她的胸前戴着一朵白花，格外明显。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她双手还拿着东西，那是两张红纸与毛笔黑墨。
来到面前，黄小姐直接递给了我，并郑重开口道：“在这红纸上面写上你的生辰八字还有姓名就好了。”
“这”我愣了片刻，这红纸写名我倒是知道，先前参加亲戚的婚礼时也看过类似的一幕，只是如此出现在这里，还是觉得很诡异。
“做不到吗？”黄小姐看到我这个模样，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不由冷了几分。
我迎着她的眼神有些躲避，可想到那两万五千块钱，还是把心一横，接了过来。
等我将生辰八字与姓名都写完后递给黄小姐，她却又提出了个要求。
“你现在可以去净身了。”
说完，她还好心的给我指了指浴室的位置。
我不知所措的哦了一声，站起身朝着那里走去时心中不禁腹诽起来，这假婚还是跟个死人，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没走多远，后面又飘来黄小姐的嗓音，“那套西服待会你要穿上。”
走进浴室，角落的衣架上果然挂着一套白色西服，还有件白衬衫。
洗手台上放着一双皮鞋和袜子、手套，无一例外都是白色。
我咽了咽唾沫，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有模有样的洗了一遍后，穿上了那套西服。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仔细打量，西服大小合身，就大了一点点。
这样一看，觉得自己穿上西服还是挺人模狗样的嘛。
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不过想想待会自己扮演的角色，那可是新郎官。
轻步走了出来，黄小姐仔细打量了许久，最后满意的点点头，脸上依旧死气沉沉。
当我想开口询问她下一个步骤是什么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冲进了卧室。
随后拿着一个黑色领带亲手帮我系好，随后绕着我转了一圈整理下衣角。
黄小姐这才开口说道：“走吧，去看看我的妹妹”
我嗯了一声，跟随着黄小姐走到她妹妹的卧室，当她推开房门时，一股更加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那种刺骨的冰冷。
估摸着如今可能是夏天，怕她妹妹的尸体发生腐变，里面放着三座立式空调，正不断外面冒着冷气。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尸体都是要在家放上一天。
当我走近床边，黄小姐的妹妹很安详的躺在上面。
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
她头发盘起，并没有化妆，只是那原本应该苍白如纸的嘴唇涂上了鲜艳口红，脸上带着笑容，似乎离家人世间的最后一刻，并没有痛苦，甚至是解脱。
我站在原地，看着黄小姐小心翼翼的将那白被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她穿着红色嫁衣，像是电视剧上面演古代女子出嫁的那种，衣袖上绣有两只凤凰，脚上已经穿上了红色绣花鞋，两只鞋上分别绣有一只鸳鸯。
我的呼吸不由急促沉重，哪怕她妹妹美的不可方物，可这些元素如今夹杂在一起，心脏还是打起了胆怯的退堂鼓。
黄小姐这时候从兜里拿出一个礼盒，递到我眼前。
我打开发现那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钻戒。
我看向黄小姐，她则眼神示意让我把钻戒戴到她妹妹的手上。
我深呼吸口气，平复着心绪，缓缓蹲下身。
虽然大学期间我没谈过女朋友，可这婚戒还是知道戴在哪根手指上的。
右手的无名指。
可能因为黄小姐的面容很安详，我也就少了些许畏惧。
可当我真正触碰到她的手指时，就感觉那是冰块，很冷。
右手缓缓抬起，左手拿着戒指戴了上去。
随后再次帮她复位。
因为不能做的太快，让黄小姐看出异样，这整个过程就显得漫长无比。
“我妹妹美吗？”
面对黄小姐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愣了一下，几乎脱口而出，“美啊。”
这是我的真心话，她妹妹确实美。
听到这个回答，黄小姐很满意，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继续问着让人始料未及的问题。
“如果我妹妹还活着，你愿意和她交往吗？”
“我我当然愿意”对于男女交往谈恋爱这种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听到她问出来，我也是认真思考了一番。
想到最后不由尴尬的结巴起来，回答的声音也是渐渐变小。
自那以后，我和她就没有说过话了。
因为身处在她们家，温度又是如此冰冷，导致着我没有一点困意，只能百无聊赖的度过了几个小时。
这个期间，我得到了黄小姐的允许，我进入了她妹妹的画室。
听黄小姐说，在她妹妹去世的前一天，她还把自己关在了这个房间中。
至于死因，我没有过多询问，唯恐再次触动黄小姐平静许多的内心。
我伸手去触摸画室的灯光开关，轻轻按下，没有任何反应。
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头顶的灯管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微微皱起眉头，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一看了过去。
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中央处架子上的那幅画，就黑白两个颜色，虽然看不懂，但是给人的感觉无比的压抑。
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废稿，无一例外还是黑白画。
但我发现了一点，每幅画都有微弱的光，创作它的人似乎内心应该向往光明，可不知为何却沉溺在黑暗中。
将亮未亮，直至最后被黑暗吞噬。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三点，楼下来了一辆殡仪馆的灵车。
黄小姐下楼前跟我讲清楚了楼梯的出口在哪，并让我盯着手机，随时等待着她的通知。
说完，她便走了下去。
这位女孩的离开，除了她姐姐，似乎没有人来吊唁。
懂她的黄小姐也选择在了凌晨送她离开，无声无息。
就仿佛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离开的消息。
可事实上即使知道了，也只会换来短暂的感慨，说不定还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必要。
一时间，这栋楼就只有我和躺在床上的那人，只觉得周边安静的可怕，能清晰听到因为害怕慌张的剧烈心跳声。
突然，我手机铃声响起，可把我吓了一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凸起。
一看，原来是黄小姐打来的。
我接听后，那边传来了黄小姐哽咽的声音，“你现在可以背着我妹妹下来了，走安全通道，绝对不能坐电梯。”
最后两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重。
我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走进了那个冒着白气的冰冷房间。
因为已经离开了近两天，她的身躯略显僵硬。
我轻手轻脚的将她背在了身后，我跨出的脚步都在微微颤抖，头皮发麻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冰凉的身躯，就仿佛背着一块寒冰。
那人的脸颊贴在我冒冷汗的后背上，是这么的清晰，让我怕的肝胆欲裂。
根据黄小姐说的方向，在电梯的正对面，果然有一条安全通道，刚才黄小姐就是从这离开的。
可能是我太过害怕紧张，一时间没发现楼梯口处冒起了袅袅白烟。
等我真正发现时，才认出了这个东西，那是一个火盆。
应该是黄小姐下楼前放好的，他深吸了口气，直接一步踏过。
这应该隶属于假婚的范畴之中。
因为据我所知，周边有些城市取回了新娘在进入家时，都要跨过火盆，寓意着以后红红火火，还能够去除晦气和一切霉运。
楼梯通道中装有惨白的白炽灯，因此我扛着那具尸体走的也算飞快。
心里想着那两万五，只有五层，结束之后那就是我的了，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每层楼没有标识，我就自己在心里默数，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想背后的尸体。
“一，二，三，四，五！六？”
当数到六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整个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停了下来，心想是不是数错了。
便移动着目光看向周边的异样，虽然每层没有标识，可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可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把我吓得坐在地上。
我的背后，那火盆还在缓缓燃烧，白烟依旧。
我根本就没有动过？！
“这不可能啊？那爬楼的疲惫我是切身体会到的，难道是我太过紧张出现幻觉了？”
“还是说”
想到这，我不由咽了咽唾沫，心中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神仙保佑之类的话。
强忍着恐惧继续下楼，度过一层后，我回头看，那副场景依旧没变，还是那火盆。
这次我敢确定，绝对不是幻觉，这是遇到电影上面拍的鬼打墙了？
“你这别搞我啊，我跟你无冤无仇，没必要整我吧？”我害怕的同时，也有些恼怒，没好气的对着身前的空气说话，这样一来，我觉得自己更加有病，神经兮兮了。
就在这时，我兜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我一手扶着尸体，一手接起电话，还未等自己宣泄古怪遭遇，黄小姐便催促道：“你怎么还没下来？”
“我我”我竟然一时间结巴，不知道怎么跟她开这个口。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上去了，你顺着下来，不要害怕。”说完，黄小姐就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靠！”我怒骂一声，这年头挣点钱还真不容易，给钱的就是大爷！
我心里的害怕少了许多，将手机塞回去后，背着她快步下楼，这次我也懒得去数多少楼层了，有本事就把我累死！
不知道走到多少楼，我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木讷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语气有些没好气，“你怎么回事？胆子小还敢接这种差事，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刚才真的下楼了，如果不是鬼打墙”我向他解释，可说到最后一句话，我只觉得真是莫名其妙，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
风衣男人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就这样，他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后，只下了一层，就到了楼底了。
楼底内院门口处，那里放着一个裹尸袋。
我和黄小姐一同抬着她放入了其中。
一切完毕后，刚才上来接我的风衣男人开口了，“家属再看最后一面吧。”
就在这个时候，黄小姐再也压抑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她捂着嘴，强忍着内心平静，可不管怎么样，朝夕相处的两人突然天各一方，种种回忆走马观花涌入心头，精神上你忍住了，身体却表达了你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