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揭穿
第二日，男子果然来了。他洋洋得意地拿着一张纸，叫嚣着让萧拟出来。
萧拟姗姗来迟，后面还跟着阿前和阿进，今日围观的人比昨日多了许多。萧拟使了个眼色，阿前和阿进便一左一右架着男子。
“你干什么，你想撕毁字据不成，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着定亲，而且还写着收了聘金一百两，上头可是有微雨她爹签的名按的手印，你要是不信，我就让他爹过来，要他当众说出此事。”男子故意大声嚷嚷。
萧拟等男子嚷嚷够了，才道：“他算什么爹，打骂虐待微雨，把她卖给人伢子，配当爹吗。你来王家闹事，也是他撺掇的吧，恐怕是约好得了银子就对半分。”
“你，你在胡说。字据我有了，昨日你说过，只要有字据，你就替微雨给银子，你想反悔，王家就这么不要脸吗？”男子骂得极其难听。
“我是说过，你拿出当年立的字据，我就会给银子。反之，你要是伪造字据，蒙混过关，我也不当那傻子。众人给我作证，这字据始终在你手里头拿着，我没有动过。阿前，阿进，架着他在大家面前走一圈，让他们亲眼看看这字据，究竟是十三年前写下的，还是昨日你伪造的！”
男子惊慌失色，但他只能任由二人架着，在一个又一个人面前停下，让他们看手里的字据。此时的字据如同烫手山芋，他丢不得，毁不了，也不能陷害萧拟换了。
“这纸虽然陈旧了些，也不可能是十三年前的纸，再说这字，分明是新写的。”
“这墨还有香呢，怎么可能是十三年前的字据！”
“这分明是伪造的，说是一年前写的我都不信，还十三年前呢，这骗人也骗得高明些。”
“卖了闺女就算了，这么多年了，还想从她身上搜刮好处，我真想让她爹到现场作证，我要看看这禽兽不如的爹长什么样。”
“那个人我认识，不仅打婆娘，花光了婆娘的嫁妆，还逼婆娘干活，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卖的是继女，听说亲生女儿也过得不好，要把她卖给别人做小妾哩。这么一看，继女还算过得好些，至少王家对下人挺不错的。”
“王家好啊，老两口都是厚道人，我以前有个穷亲戚，家里揭不开锅，不得不卖女儿到王家，现在人家闺女过得可好了，月银多，平时还有赏赐，接济了一家子人，现在他逢人就夸自己养了个好闺女。”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有站在男子一边的，原本来现场的微雨爹，见状灰溜溜地逃跑。
微雨情绪复杂地看着鬼鬼祟祟的男人，心中不是滋味，把他当众揪出来，让他接受大家批判的目光固然解气，可是她的亲娘还在那个家，怨她恨她，还是不忍心让她的日子更难过。
萧拟泰然自若地站在阶梯处，静待所有人看完字据，又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有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有数。我要说你作假，你肯定说我偏袒，所以这字据我不看，请大家帮我看。如今看来，没有人认同这是十三年前的字据。”
“你，我没作假，十三年前有写，我丢了，才让微雨爹补写的。”
萧拟蓦地笑了，恍若一朵沉寂许久突然绽开的花，大家纷纷看向她。
“聘金收了，字据没了，女儿又卖到别人家了，以微雨继父的品行，他还会给你签一张新的？即便是真的，这收聘金的是微雨继父，你们关系这般好，连一百两的大数目都能有商有量，你找他要就是了。我王家，不是你想来撒泼就来的，王家的人，也不是你想诬赖就能成的。阿前，阿进，把他送去衙门，这等泼皮不治治，只怕他又去坏别的姑娘名声。”
“对，这种人就该治，不能让他们随便骗人。”
“一百两银子，真敢开口要啊，怕是穷疯了。”
萧拟一行人来到府衙，衙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最近，府衙忙着整治地头蛇，不少人都派出干活了。
阿前将男子行骗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
衙役有些不耐烦，这年头骗子太多了，什么都管的话，他们岂不是累死。
萧拟走上前，笑道：“不久前和姚公子、楚公子碰面时，还听姚公子说，这次他回来，就是要好好整治下横行霸道、坑蒙拐骗之人，否则他就不回京都了。看来是我的事太小，府衙管不了，下回见着姚公子，我可要和他说一说。”
衙役听到姚公子时，心中一惊，又听到她说不整治好就不回京都，当即认定眼前的小姐认识自家公子。自家公子可是雷厉风行，不仅管外面的不平事，对他们也很是严格，这位小姐要是向公子告状，吃苦头的就是他了。
“小姐说的什么话，坑蒙拐骗哪是小事，我也最痛恨这种人。此事就不必告诉公子了，打个三十大板就能结案了。”
萧拟点头，道：“那有劳大人了。”
上了马车，微雨颇为崇拜地看向萧拟。“小姐，这衙役是不是觉得你认识姚公子？”
萧拟露出淡淡的笑意，道：“借他们的力，惩处这些卑鄙之徒，想来他们不会怪罪的。”言罢，萧拟摸了摸自己的裙摆，身着布衣，即便是说了那些话，衙役也会半信半疑，可她打扮精致，看起来出身不凡，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衙役就会真的觉得自己认识姚公子。
“微雨谢过小姐，要不是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素来周全，唯独在家人上，容易自乱阵脚。”
微雨神色忧伤，强颜欢笑道：“幼年的我逆来顺受，以为事事顺从，娘亲就会爱护我，继父就会怜惜我，最终换来的只是被抛弃。小姐，你知道我唯一一次偷东西是什么时候吗？是我听到继父要将我卖给人伢子后，我偷了继父的钱袋。那年我七岁，我把钱全部给了人伢子，苦苦哀求她把我卖给一个好人家，所以我才能选进被王家挑选的人里头。五人里头选二个，我很感激严嬷嬷，不是她，我的日子不会这般好。”
萧拟握住微雨的手，宽慰道：“更好的还在后头，你对王家忠心，又有本事，王家不会亏待你的。”
“小姐，如果你回溟流了，我是真的愿意追随你，永远服侍你。”泪珠在微雨眼眶中打滚，经过近三个月的相处，她早就把萧拟当成自己的主子，想到要分开，她生出万分不舍。过去了会吃苦又怎样，她并不在意。
萧拟笑了笑，握紧了微雨的手，道：“傻微雨，我还没回去呢。”
回去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而微雨留在王家，迟早会被拨到外祖母身边伺候，她的日子会更舒坦，何必拖累微雨，她的幼年已经足够苦了。
回到府中，萧拟就被严嬷嬷请去了外祖母院子。
“回来得刚好，火腿鸡丝汤正好入口。”
萧拟看着满满一桌的菜，笑意灿然。她知道，外祖母没有出手处理微雨的事，就是想考验她的应变能力和解决能力。
“嗯，浓郁鲜美，不愧是蒋大厨的拿手好菜，不过我记得看过菜谱，今日中午喝的是凉瓜排骨汤呀。”
老夫人与严嬷嬷相视一笑，这小馋猫。
“难为你连这个都记得。”
“那是，我跟着微念，学得还行吧。”
“学得很好，这是外祖母嘉奖你的。往后，你就要独立地掌管王家大小事务了，微念不再跟着你。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棘手的事，你过来问我。”
“外祖母，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王家你都管不了，要多几房人，你岂不是更苦恼？不要妄自菲薄，在微雨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很妥当。将来你嫁人持家，糊涂的账、复杂的事、难缠的人都等着你，这是逃不开的。”
“我知道外祖母的苦心，我尽力去做。往后我就不用跟着教习了吗？”
“现在你专心掌家，待上手了，理顺府中大小事，外祖母再给你安排。我同你外祖父商量过，还是要请老师，不求教得你精通六艺，至少有所了解，往后聚会见客，总能说上一二。”她的拟儿，不能随意被人看轻，落下粗鄙浅薄之名，哪怕是嫁入小门小户。
萧拟知道老夫人必定细细为她谋划过，便点点头。
正式掌家后，诸多事务一并涌来，萧拟焦头烂额，没有微念指导，萧拟只能自己梳理，逐步摸索并整理出一套高效精细的管家之法。等萧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府中大小杂事，大半个月已经过去，这比老夫人预想的还要快。倒不是萧拟能力出众，是王家人少，主仆和谐，一切井然有序，萧拟不必在人事上操心过多。
得空后，萧拟会在王家四处转悠，她知道要管好一个家，不能只坐在屋里头，要多听多看多探，才能掌握真实的情况，否则容易被一纸蒙蔽。当然，如果事事亲为才能知悉，也算不得学到精髓，因而培养心腹就尤为重要。不过，萧拟只是暂住王家，根基尚浅，过完小年就要离开，她没有必要去邀买人心，也难以真正得到下人们的拥护。有微雨当她的眼睛，萧拟觉得足矣。
微雨跟在萧拟身边，是最能察觉萧拟变化的人。从前，即便萧拟穿着华贵的服饰，也难掩乡野之气，如今，即便穿回朴素的布衣，也让人觉得大方得体。
“微雨，发什么呆，快跟上。”
“诶，来了。”微雨笑得露出一排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