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魁
“那就有缘再见。”虞禅禅俏皮一笑,与萧拟告别。
次日,萧拟醒来后,容濯一行已离开。
家强悠悠驾着马车,不觉哼出小曲。
“虽然没了紧迫感,却也没那么安心了。”家武唏嘘。
“人走都走了,就别惦记了,免得小姐听到了伤心。”
“也是,小姐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萧拟听到二人的话更加郁闷,但此刻她有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家强,附近可有解手的地方?”
“有片树林。”
“也行。”
马车停了下来,萧拟进树林后走远了几步,解手后正欲离开,便见一个黑衣女子从远处走来。
“站住”
萧拟生出害怕,这人,不会是昨晚那个杀手吧。
“你昨日为何没中迷香?”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萧拟不敢回头,这女子的狠厉她是亲眼见过的。
“你就是那个趴在窗边看的人,奇怪,你为什么闻到迷香还能清醒?”
女子走到萧拟面前,冷冷地打量她。
萧拟还欲装一下糊涂,女子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将她强行摁下去。
“素墨。”
这个声音,是苏焕!萧拟心中燃起了希望。
“苏岛主,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缠着我不放,莫非你真的看上了我,可你要看上我,那日为何不愿与我同榻而眠?”
同榻而眠!萧拟瞪大眼睛。
“我宁愿你只是琅颜阁的花魁。你杀不了容濯,放你走,只会害了你。”
“我死了又与你有何干,你要真心爱慕我,杀了容濯,我便从你,至于别的原因,我实在猜不出。你是潇洒自在的岛主,为何要与我纠缠?”
苏焕深深地望向她,似乎想从她眼里找寻到幼时的神采。
“月儿。”
素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我知道,花魁也好,杀手也好,均不是你所愿,我愿意带你离开。我探过你的脉息,没有药物控制你,你不愿意走,是别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我会帮你解除桎梏。”
素墨眉头紧皱,听他如沐春风的声音,心头有一丝触动。苏焕,她何时与这样的人物有过交情?
“我叫素墨,并非月儿。”
“我来赴十年之约,月儿,你可以相信我。”
素墨恼怒道:“我不记得什么十年之约,还请岛主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你究竟有什么苦衷?”苏焕不解,幼时那个知书达礼又温柔善良的小女孩,怎么会甘愿成为杀人的工具。
“我心甘情愿过这样的生活。苏岛主,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拯救。”素墨嗤笑,这些滑稽荒诞的话若从旁人嘴里说出,她定会觉得是圈套。
苏焕忽然看向素墨身后,快走过去。
苏焕为萧拟解开穴道,失望未浮于眼中,声音却些许低沉:“她是一个无辜的人。”
素墨颇为生气,这个苏焕,只会坏她好事。
萧拟小心翼翼地松了松筋骨,每次见到苏焕,她都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她也想在高手心中留下个好印象的。
“小姐,小姐你好了吗?”家武焦急地呼唤。
素墨恨恨地看了苏焕一眼,她是无法解决这个“知情人”了,快步离开。
苏焕紧随其后。
萧拟歪了歪头,暗自思忖,神医和杀手,真是一点也不配。
素墨气极地走在前头,她是琅颜阁之主,亦是名动京都的花魁,更是那个人的心腹,服侍男人,向来不用她下场,纵使是些大人物指明要她,她也有移花接木之计。
三个月前,她接到指令,要她不惜一切代价去俘获越门门主君忆的心,因君忆富可敌国,要是能收入麾下,再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于是有了花魁大赛,她倾力一舞,惊为天人,满堂喝彩。素墨早得到了情报,君忆对这支舞情有独钟,所以定不会放弃竞价,然而君忆在中途就离去了,丝毫不顾及邀约之人的脸面。
最后赢下她的人是谁,她并不关心。
素墨面色铁青地坐在暖香阁,等待着来人,盘算着脱身之计。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了,阴影投在她脸上。
她抬起头,惊愕布于脸上。来人令一向自诩绝色的她都生出了自卑。与他共度一夜,倒不算委屈。
“姑娘一舞,惊为天人。”苏焕的笑意未达眼底,只他这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面孔,哪怕是疏离的笑,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虚情假意。
素墨是习武之人,眼前的男子武功高强,绝非能轻易糊弄,她叹了口气,怕自己是要失身于此。
“公子花千金可不是为了对素墨说这句话吧。”
苏焕临窗而坐,望向素墨:“姑娘舞艺高绝,想必琴音也是天籁。
素墨诧异:“公子要听我抚琴?”
苏焕不语,笑着望向窗外,手轻轻点在檀木桌。
素墨从柜中取出古琴,盘腿而坐,手放到弦上,轻挑始拨。她曾经最爱的琴,因那个人的一句“不喜”而放回,谁知她一曲绵绵,皆是对他的情意。
素墨手轻轻抚过古琴道:“太悲了,只怕坏了公子雅兴。”
苏焕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
素墨知趣地闭上双眼,心凉于水。
“你不愿意委身于我?”苏焕望着她,不紧不慢地说。
素墨笑得薄凉:“素墨自然愿意。”
苏焕淡淡一笑,道:“还会弹别的曲子么?”
素墨妖艳一笑,抚上他侧脸:“苏公子,我可是过时不候的。”
“你心系旁人,我不愿强求。”
素墨的心乱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公子笑话奴家了,卖笑之人,谈何心仪旁人。”
“将你明码标价,他不值得你为她卖命。素墨,跟我离开。”
素墨温热的手渐渐冰冷,惊起一身冷汗,起身直直看向苏焕:“你到底是谁?”
“月儿,你当真不记得了?”苏焕心口酸涩。
“我不知公子在说什么,奴家唤素墨,并非什么月儿。”
苏焕沉默不语。
素墨冷笑一声,脱下外袍,柔软贴着苏焕,诱惑道:“苏公子,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不知怎地,苏焕想起刚刚认识月儿的那天傍晚。他穿过小径,看见一个穿月白裙子,发上别着一朵不知名黄色小花的女孩。她的肌肤很白,额前一缕卷发,与众不同。她入迷地看着一本书,连他走近也不曾发觉。苏焕低下头,看见她手捧着一本《京华往事》。四目相对,她倒也不惊慌,软软道:“你就是那位先生的小公子?”
苏焕皱眉,推开素墨,起身道:“是我迟到了,让你遭受这些不幸。今日没有良机,我改日再来接你走。”
素墨望着果断离去的苏焕,贝齿咬着红唇,爷、君忆、还有这个苏公子,为何都对她不屑一顾?
长乐岛主,素墨停住脚步,三个月前苏焕予她的羞辱,今日再次浮于脑中,素墨痛恨他高高在上的样子,痛恨他用怜悯如同在看被踩入泥潭中肮脏不堪的烂花的目光看着她。
素墨突然害怕,他知晓自己是那个人手中的一把刀,亦知晓自己刺杀容濯的行动,那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
她的双手沾满鲜血,却是第一次成为别人的猎物,原来被人在黑暗中窥视,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