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焕
“走吧，我们去看花火表演。”苏小末乐呵呵地拉着萧拟。
花火表演，是花灯节最受大家喜欢的节目。
三人紧赶慢赶，正好瞧上花火绽放明亮了半个夜空。
萧拟气喘吁吁，面色红晕，在绚烂的花火映衬下愈发娇美。
苏小末收回视线，萧姐真是美啊。
花火毕，大家都还恋恋不舍。
“萧妹妹。”
“宁景哥哥。”萧拟有些意外。
宁景向萧拟介绍他身旁抱着孩子的女子，道：“这位是我大嫂，满月酒的时候应该见过，不知妹妹可还有印象？大哥临时有事，就由我来陪嫂嫂了。”
“方才跑得人都寻不着。”曾氏当小叔是半个孩子。
宁大少爷的夫人曾氏，她依稀有些印象。
“我还是第二次见萧姑娘。孩子今日在家里哭闹不止，可能也想看看这花灯节盛景。”说完，曾氏低头去哄着襁褓中的幼儿。
幼儿可爱，萧拟等人围着逗他，心生疼爱。
“就是你，抢了我的孩子。”
一道尖锐的女声自萧拟耳边响起，吓得萧拟心肝一颤，回过神来，便见一妇人疯了般朝曾氏扑去。
宁景眼疾手快，挡在曾氏面前。
“曾靖茹，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曾氏眼中闪过惊诧之色，戒备地看着妇人。
萧拟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衣着朴素的妇人，这个花灯节，过于不寻常……
原本吵闹的街道因妇人安静了下来，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是我嫂嫂的孩子，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宁景怒视来路不明的女人。
“我与她是同乡，昔日有些交情，生完孩儿她来看我，没想到却夺走我的孩子。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夫家在这。曾靖茹，你好狠的心，你让我找得好苦啊。你以为丢下几两银子，就能买走我的孩子吗！”妇人愤怒不已，说出令众人诧异的话。
曾氏紧紧搂着孩子，道：“我与你同时有孕，你的孩子夭折了，现在扯出这谎话，实在没意思。”
“我扯谎？你宁大奶奶多年未孕，溟流城知道的人不少吧，怎得回了一趟娘家便有孕了。”妇人冷嘲热讽，话语十分尖酸刻薄。
说到宁家，许多人都有所耳闻，窃窃私语起来。
“这儿有大夫，给宁大奶奶瞧瞧，这生没生过，一把脉便知吧。”妇人扯着嗓子大喊。
曾氏红了脸，怒斥：“放肆。”
萧拟见大家对曾氏指指点点，出面劝说:“这位娘子，你既有冤屈，何不报官，在这吵吵嚷嚷，实在不像话，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报官？宁家有钱，官府肯定包庇宁家。”
“孩子是我们宁家的，你要再胡说一句，我就状告你诬陷。”宁景见旁人诋毁嫂嫂，忿忿不平。
“我的孩子身上有胎记，你敢给大家验证一下吗？”
曾氏依旧从容：“接触过孩子的人那么多，你向人打听出来也不奇怪，这怎能当凭证。”
“你既不肯让大夫把脉，也不肯验明胎记，分明是心里有鬼。”妇人盛气凌人，疯了似地上前扒拉曾氏，她力大无穷，宁景都拦不太住，手背都被妇女抓出伤。
“分辨谁是母亲，倒也不难。”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见一名身材修长白衣男子缓缓走来，面如冠玉，眉目温润，气韵高洁，恍若神仙下凡。
有不少女子惊呼，比如苏小末。
萧拟脑子里只浮出了一句话，公子世无双，原来世间真有如此惊艳之色。
一直撒泼的妇人语气缓了缓：“什么法子？”
“孩子是母亲的命，孩子死了，母亲也不愿活了。”
“正是，母子分离，真是把我的心都剜走了，我就是不要这条命，我也要带孩子回家。”妇人哭啼。
曾氏无视周遭的一切，只温柔地哄着孩子。
“摹儿乖，有娘亲在，谁也别想伤害摹儿。”
“你说能分辨出谁是娘，快说呀。”众人哄闹，让白衣男子作出判断。
“还请夫人将孩子交予我。”
“你们是一伙的吧，我谁也不相信，休想夺走摹儿。”
孩子似是感受到了母亲抱着的力度加大，又开始啼哭起来。
“得罪了。”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孩子便转移到了他的怀里。
苏小末惊呼：“这是神仙吧。”
“二位都说自己是孩子母亲，都想陪伴孩子，要想二位皆随心，唯有一法子，便是我将你三人葬在一处，黄泉下自能团圆。”
萧拟浑身发寒，不明男子是如何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曾氏多次扑向白衣男子，却无法近其身，心中绝望，只能借着宁景的力勉强站着。
妇人有片刻迟疑，实在摸不清男子的脾性，大声喝道：“少唬人，杀人偿命，你怎么敢杀这小小孩子！”
曾氏恨恨地看向妇人：“你到底想如何，非要逼死我们吗？”
“要是你早点把孩子还给我，哪里轮到这疯子来指手画脚！”
白衣男子右手将孩子高高举起，见他右手一使劲，孩童啼哭的声音戛然而止。
曾氏不可置信地看向男子，嘴唇哆嗦，愣在原地。
妇人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男子。
“孩子死了？”
“没了哭声，该不会。”
议论声传入曾氏耳朵，彻底熄灭了她残存的希望，脑中“嗡嗡”，她踉踉跄跄走了两步，扑向白衣男子。
曾氏刚碰到男子，便像一只风筝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众人见曾氏倒在地上没了动作，惊得退了数步。
“好了，轮到你了。”白衣男子看向妇人，慢慢朝她走去。
妇女双腿发软，身子颤抖，乞求道：“饶过我吧，我错了，我不想死啊。”
“母子连心，想必此刻你也痛不欲生，何不陪他？”
妇人跪下磕头，大喊：“我错了，我不要孩子了，我，我家中还有一个孩子，他不能没有娘亲啊！你高投贵手，放我回家吧。”
“吵着要孩子的是你，连累我嫂嫂侄子被害，你不敢手刃仇人，还向他摇尾乞怜，你真是可恨，天下怎会有你这般可耻之人。还有你，我嫂嫂究竟做错了什么，你非要取她性命，孩子这般小，你怎么忍心下手！”宁景又恨又气，拳头紧握，极力克制自己。
“与其深陷流言困扰，不如长眠地下图个安静。”
萧拟不顾苏小末阻拦，痛心不已：“你武功高强，却用来对付妇人幼童，世间法子这么多，为何一定要这般极端，他们何其无辜。”
妇人本想逃走，却被白衣男子抓住了手腕。
“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孩子生母，你要是凛然赴死，还能给自己挣个体面，我也好给你个痛快。”
“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中还有老人幼童，我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妇女眼泪鼻涕俱下，又道：“我只是看她家有钱，想讹点钱，求求你，放过我吧。”
众人骂声一片。
白衣男子颇为嫌弃地松开手，道：“滚。”
宁景看着妇人连滚带爬地逃走，横眉怒目，便要去追赶，却被白衣男子拦住。
宁景恨妇人，也恨眼前的男子，道：“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为嫂嫂侄儿讨个公道！”
“阿景。”
原本倒在地上的曾氏忽然醒来，有些迷糊地站了起来。
宁景急忙去扶曾氏，惊喜万分：“嫂子，你没事？”
“孩子只是睡着了。”白衣男子将婴儿交给宁景。
“你是在诈那个妇人？”
“不这样，她怎肯罢休，只有让她脸面尽失，才不会再纠缠。”
宁景鞠躬，恭敬道：“公子究竟是何人？”
“在下长乐岛苏焕。”
宁景还欲道谢，白衣男子已步出数尺外。
“姓苏，难道是长乐岛传人？”
“传说长乐岛轻功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经此一事，曾氏只觉疲惫，不愿多待一刻，准备同宁景回家。
苏小末推了萧拟一把，道：“宁家嫂嫂精神不好，萧姐，你和宁家哥哥一道送宁家嫂嫂回去吧，路上也能帮衬一二。”
萧拟本欲拒绝，见曾氏脚步虚浮，不由看向宁景。
“如此再好不过。”
“萧姐，那你送了宁家嫂嫂就径直归家吧，不用管我和小山。”
萧拟无奈地看向一脸得意的苏小末，这丫头。
拐入巷子，周遭都变得安静，宁家近在咫尺。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刚刚离去的苏焕重新出现在萧拟的视野，着实吓了她一跳。
曾氏警惕地看着苏焕，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不知苏公子要与我嫂嫂说什么，嫂嫂已身心疲惫，可否让宁家改日再好好答谢苏公子。”
曾氏见苏焕没有说话，道：“有什么话，苏公子直说吧。”
“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曾氏脸色变了变，嘴唇紧抿。
“苏公子方才不是证实了孩子是嫂嫂的，为何还要这般问？”宁景大为不解。
“那妇人虽自私懦弱，却不能就此下了结论。夫人未有生育，我不得不谨慎，还请夫人答疑。”
若是旁人这般说，宁景定然维护嫂嫂，可苏焕是长乐岛的人，医术想必不浅。
曾氏以为苏焕是有所求，不料他是追问孩子的身世，他既能看出自己未曾生育，方才却没有当众揭穿她，应该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吧。
“这孩子有心症。”苏焕看懂了曾氏的顾虑。
曾氏猛然抬头：“你，当真是长乐岛的人？”
“还请夫人相信我。”
曾氏迟疑，半晌说道：“孩子确实是她所生。”
萧拟和宁景皆是一惊。
“她曾是我未出嫁时的婢女，我们有很深厚的情分，我出嫁前，把她放了出去，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嫁过去。后来夫君正好到我老家做笔生意，我随他同去，住在娘家，我去探望她，得知她有了身孕。后来孩子出生，他生下来便浑身发紫，呼吸也很弱，一哭起来就喘不上气，大夫说是精气不足，要一直用药吊着，否则就养不大。她丈夫一人做苦力养四口人，无力负担这个孩子的药费。”曾氏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我坚持喂他汤药，精细地养着。后来我准备回来，她说只有我才能养活这个孩子，往后我就是孩子的娘。我问心无愧，苏先生，还请你全了我慈母之心。”
“请夫人借笔一用。”
“什么？”
“我赠孩子两个方子，一为调养，二为救命。”
曾氏喜极而泣，当即就要下跪磕头。
苏焕及时扶住她：“此方并不能药到病除，夫人不必如此。”
曾氏急忙请苏焕入府，并嘱咐宁景将萧拟安全送回。
萧拟颇为尴尬，只觉不该跟来，知道别人的家事，她该怎么面对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