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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关于江岁澜的后续许方池没有问过。
如沈別序总是说的:“不重要的人, 理他幹嘛。”
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沈別序回到家来,突然对他说:
“再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
许方池知道江岁澜已经罪有应得。
但那天在沈別序公司和陈羽偶然遇见的那一面, 却让许方池和沈別序的关系差点在他爸妈面前提前暴露了。
许方池最近在忙着开业的事情,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两个人吃完晚饭都快要上床睡觉了, 许方池却突然接到了展艳打过来的电话。
其实白天展艳就联络过自己一回,不过一听他正在工作分不开身就挂了电话,说等他晚上有时间了再联络他。
许方池忙得很,下班后都快忘了这件事情, 直到展艳再打来电话。
“怎么了妈?”
许方池没做他想, 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打电话回去,爸妈惦记了。
电话那头展艳的语气却不是很好:“方池,你老实告诉我, 你和沈別序进行到哪一步了?”
之前都是很亲密的喊小沈,突然喊上全名了肯定是他妈知道些什么了。
许方池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硬着头皮说:“就……还在接触呀,怎么了吗?”
展艳嘆了口气, 语重心长道:“方池, 之前我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你,但是哪次相亲不是你不愿意我们就不会再逼你继续接触?就是因为我们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再慢慢的接触,看清楚了, 觉得这个人可行了, 再走到最后那一步。而且如果你自己在这方面上心的话, 我们做父母的哪里愿意插手你感情上的事?婚姻是大事, 我和你爸不希望你草率决定。”
展艳的话让许方池头脑发白,忙倒:“我知道, 我没有乱来……”
许昌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没乱来?那你倒是回答我,怎么小程说你和沈別序好像都快结婚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还有你妈商量是不是,连人都没有带回来给我们看过,这才相处多久呀就私定终身?”
“……”
原来是程宋告得状,不过程宋那人应该也不会专门和他爸妈却说这种事情吧。
那天回去以后他问过沈別序程宋的事,能看出来沈別序对他是很欣赏的。
哪怕他不瞭解程宋,但沈別序看中的人人品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应该是程宋的父母说的了,应该是无意间问起了他们相亲的后续,程宋顺嘴一提他和沈別序的事。他爸妈和程宋的爸妈又天天能碰上,见上面的时候又聊到了他们的事,这才传到了他爸妈耳朵里。
许方池的脑子简直是在飞速运转。
有那么一瞬间许方池是想坦白的,可没等他继续说,他妈就发话了:“有时间了把人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你们如果真的决定了这件事情,我和你爸也不会反对。虽然我之前在你面前对他赞不绝口,但到底分开了七年,人心易变,你再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看看,也好安心。”
许方池觉得这样也好,立马答应了下来。
电话一结束通话,许方池抬头就见沈別序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用眼神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许方池把展艳的旨意和他说了。
沈別序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掀开被子躺到自己身边,侧身看着他说:“我随时有空,你呢?”
新店即将开业,而且看天气预报过几天要大降温了,坐车回去不方便,开车回去又不安全,他还是打算等天气好一点再说。
沈別序也没多说什么,全听他的安排。
入冬以后的颂城
没有暖和多久就温度就直缐下降,像是瞬间跨过秋季,在十一月某一天直接入冬。
许方池本来就身体素质一般,再加上腿上有毛病,天气一凉,僵硬的连走路都只能慢慢走。
南方的雨不分季节的下,一下起来没完没了。许方池又不抗冻,腿又因为阴雨连绵开始痠痛,还是病了几天。
在沈別序的坚持下,店铺正式开张的日子也不得不暂时往后推一推了。
店里一切准备就绪,许方池特意看了天气预报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良辰吉日开张。魏尹和陈羽张肃非都说届时都会赶过来给他捧场。
只有沈別序自许方池生病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哪怕他的病好了还要给他设定各种忌口,气温稍诶下降一点就让他不要出门。如果许方池非要出门他都得亲自看着人穿上秋衣秋裤裹得严严实实了才肯让他出去。
因为生病的事情沈別序操碎了心,许方池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更知道他愁眉不展多半是因为自己腿。
许方池的腿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只是他治疗不及时,愣是拖到痛的睡不着了才被父母逼着去医院。
而且去的也不是什么大医院,医生说必须要立刻动手术。
那时候债款已经还清了,父母又哭求不已,尽管再不情愿许方池还是不得不暂时辞掉了那时的工作,接受了手术。
但他们家虽然已经还完了债,母亲还生着病不说,家维持基本的生计都成问题。尽管腿没有恢復好,许方池也不得不再谋出路,瞒着父母偷偷又找了一份工作。
长久的走动和站立,致使他的腿没有恢復好,所以术后后遗症一直到至今还有。
疼痛,许方池已经习惯了,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方池是店长,別说现在店铺已经换了个好地方重新开始,就算是还在之前那个地方,他也不可能放下手中的工作。更何况他和沈別序现在结了婚,又买了房。
而沈別序开着公司,要钱的地方也很多。他的父亲当年纵使已经那么成功那么有钱,还是一朝落败,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许方池不是诅咒沈別序,也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自己经歷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他们又维持着一个共同的家,他不得不想远一点。
沈別序肯定远比他忙也远比他更疲累,他又怎么可能停下往前的脚步。
可沈別序不知道这些,对他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许方池的身体重要。
他只是默默烦闷,因为他也明白,如果和许方池提起这件事,两个人必定又要鬧矛盾。
两个人都各有各的坚持。
因为这件事,连要回家探亲的准备也不得不放在最后面了。
新店开业,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许方池宣传也做了,互动也做了,静等店铺开张,如果开局还不错,他再想招人的事,如果不盡如意的话,那就踏踏实实的慢慢来,毕竟店铺开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要不是太难吃,生意也不会很差的。
即将开业的前一週,许方池在家里研究沈別序给他整理过来的开店策划营销方案。
那是一箇中午,天空阴沉沉的,外面还在下着绵雨,明明是平静的一天,他接到了许昌年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里,年过半百的男人连声音都在颤抖:“……方池,你妈妈住院了。”
那一天,展艳和许昌年照常去外面散步,但散步散到一半展艳就身体不舒服。
展艳的身体早些年就被累垮了,头晕目眩是常有的事情,原本也以为只是晚上没休息好才导致的体力不支。
结果散步一回来展艳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检查出了心脏病,要马上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其实展艳早察觉
到身体的异常,只是她知道许方池不容易,怕检查出来是大病,索效能忍则忍。
许昌年几次劝她去医院她都拖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那样的疼痛晕过去。
起先展艳还不让许昌年告诉许方池。
可许昌年知道这件事情早晚要让许方池知道的,早知道一点也许许方池还会好受一些,拖得越晚不会让她越轻松,还是瞒着展艳给许方池打了电话。
许方池听到这个讯息的时候就已经六神无主,当下脑子一片空白,连衣服都没收拾,拿着手机和钱包就打车去了机场,买了机票回了信阳。
到机场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沈別序说这件事情。
但是他应该怎么说呢?
沈別序年少时被父亲的病所累。为了省钱可以穿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可以不住宿每天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往来家和学校,连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都是清汤寡水。
同学表面上佩服他不敢靠近他,暗地里却肆意诋譭他嘲笑他。
他吃过的苦远比许方池多,一步步走到今天,是许方池想象不到的艰辛不易。
他的生活才刚刚好,他才步入正轨没有多久。
许方池一点都不想再拖累他。
他的父母,是他的责任,他会承担。
那么,让沈別序也轻松一点吧。
他这么想着,在上飞机前给沈別序编辑了条讯息:“我爸突然打电话临时叫我回去一趟,只是老家家里的一些旧事。等处理好了我很快回来,別担心。”
好事情没等到,坏事情没解决,一道突然噼下的惊天大雷,却狠狠得落在两人中间,将两人原本缩小的沟壑,再次加深加宽,难以逾越。
第42章
信阳的天气和颂城差不多, 甚至比颂城的雨季还要漫长。
许方池来的那一天就一直在下雨,三天过去了,雨伴随着冬雷, 连绵不绝。
展艳的病已经确诊,心脏上的病不是小病, 尤其展艳现在上了年纪,能快点动手术是最好的。
许方池不放心让展艳在信阳的医院动手术,大型手术他冒不起这个险,宁愿去找贵一点大一点的医院多跑几趟, 只要能让展艳安安心心的做完这个手术。
展艳从他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 面上笑着安慰他,但是揹着许方池总埋怨许昌年为什么要把他喊回来,总忍不住的流眼泪。
有时候还说些丧气话, 让许方池的心情也更加压抑。
父亲年迈,母亲生病,许方池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自然不能再表现出一点脆弱的模样。先花了大力气把母亲转到了他们省最好的医院,然后又带她再去做了一个全身的全面检查。
手术费用是二十万, 但是加上术前术后的用药、护理, 至少要备三十万才能开始。
现在许方池还有点庆幸,因为天气的原因开店的事情一推再推。他不敢想如果是在店铺刚刚开张的时候收到母亲生病治疗的讯息, 他会有多么手足无措。
陈羽投资进来的那一百万基本都用在了装修店铺里,所以他自己身上的钱也还有点, 能勉强应付眼下的状况, 实在不行……再想想办法好了。
许方池这几天心都是皱巴巴的, 但在父母亲面前却还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安慰他们自己有办法,让他们不要担心。
他已经和陈羽还有沈凡陈思怡说过店铺延缓开业的事情, 对外只说自己家里临时出了点事。
自己离开的这几天,沈別序几乎每天都在发资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事情解决还顺不顺利,如果棘手的话可以不可以和他说说是什么事。
每次许方池都是打哑谜过去,但次数一多,沈別序也察觉到不对劲,最近这几天和他打电话
许方池都能明显听出来他有点不开心。
有好几次自己都差点忍不住和沈別序说了。
可沈別序工作真的很忙,他父母这里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好的,既然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就没必要再给另一个人增添压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心思那么多。明明年少时是个说一不二有事说事的人,现在却开始畏首畏尾,害怕这害怕那。
他是不是真的老了?
许方池有时候都替自己觉得累。
因为最近几天实在心力憔悴,许方池忙得连和父母说自己和沈別序的事情都忘了。
还是展艳状似不经意提起,许方池才想起来,对父母解释说:“我还没有告诉家里的他,我自己能解决的,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我想着不用麻烦他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不过他这几天也一直在给我发资讯问我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他生怕父母误会沈別序是不关心他们了。
展艳和许昌年对视一眼。夫妻俩沉默片刻,展艳才嘆了口气,哑声说:“是不是妈妈连累你们了?”
许方池心里一紧,忙皱下眉头,不高兴倒:“妈!你別说这种话好吗?是我,是我不想告诉他!您知道的,我们上学的时候他们家里就很困难,他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他现在是老闆,公司才起步,正是关键的时候呢。我怎么可能觉得您是累赘呢,是我在畏首畏尾,想要做的十全十美,再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把事情料理的很好不是吗?”
见展艳和许昌年还是一脸沉重的模样,许方池深吸口气,抓住母亲的手,笑道:“好啦妈,您现在马上要手术,以他的操心劲要是来了肯定都不会让我插手了,但我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也可以给您安排的妥妥帖帖呀!等您手术完,恢復好了,我就正式带他回家来拜访您和爸爸。等到过年的时候如果方便,就接上您和爸爸还有他的家人,我们一起去颂城跨年吃年夜饭,好不好?”
这一番话让展艳和许昌年就是想再说点什么都没了脾气。
这几天来展艳更是难得的露出笑颜,无奈道:“你呀,好像总是一下子就能把我和你爸猜透了。其实我和你爸就是盼着你身边有个人,又怕你遇人不淑,小沈上学的时候妈妈确实很喜欢他,可那会儿是因为我们家里好。现在落魄至此,小沈还能保持初心,我和你爸爸很欣慰,但也很担心他是不是另有所图。我和爸爸都是过来人,遇见的人形形色色,但也总有我们看不透的,就总是忍不住把你当成小孩,怕你被这个骗怕你被那个骗。”
许方池心中酸涩又甜蜜,红着眼眶笑起来,温声说:“放心吧妈妈,別人我不敢说,但如果是沈別序,你们可以放一千个一万个心,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也只有他会那样挂怀我了。”
和父母亲聊过以后,两个人就总是问起许方池和沈別序之间的事。
无非是问他们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矛盾,沈別序对自己好不好,现在的工作稳不稳定?
和父母聊到沈別序,许方池也有一堆话能说,除了他和沈別序结婚的事情,几乎什么都说了。
有一些感情上的状态是装不出来的,展艳和许昌年确实有很多的担忧,但都在许方池的只言片语和神态变化中能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反而是他们瞎操心了。
即将要进手术室的展艳原本还紧张又焦虑,有了儿子和丈夫陪伴在身边每天陪她聊天打趣,她的情绪也紧跟着好了很多。
母亲的心情一好,许方池的心情自然也放松了很多。
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好了,许方池的心也安定下来不少。
他在医院周边的小旅馆租了一个十几平的短租房,和父亲每天轮流在医院陪母亲。
展艳
不太能吃得惯医院食堂的饭菜,许方池提前问过医生一些术前饮食的忌口之后,除了晚餐都是他在外面给展艳带饭,要不就是许昌年去那个出租房里面做了带过来。
不过许昌年也上了年纪,精力有限,短租房也不近,来回一趟他气都喘不匀,所以大多时候还是许方池在外面买。
不过为了展艳,在许昌年的指导下,他现在已经学会煲很多汤了。
中午的时候,许方池在短租房里煲好汤。
他笨手笨脚做了一个小时,怕母亲等急了,就下楼扫了一个共享单车将汤给母亲送过去。
紧赶慢赶到医院,坐上电梯的时候给许昌年回了讯息。
外面下了雨,他一手拿着汤一手拿着伞。刚才骑车过来的时候撑伞不方便,所以身上还是有些被淋溼,看上去狼狈不堪。
手机在兜里响了一声,应该是许昌年发过来的讯息。
他想着快要到了就没再费劲把手机从兜里面拿出来。
许方池脚步匆匆,只想快点赶到病房,然而从电梯出来之后,他的脚步却瞬间定在了拐角处。
因为自己回来的太久,沈別序已经两天没有回自己讯息了,给他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就挂了,许方池知道他很不开心,但是又不得不继续瞒着他。
但他没想到快一个星期不见的沈別序,此刻却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看上去并不比现在半身溼透的自己要好,髮丝凌乱,眼下还有明显的乌黑淡青痕迹,西装外套穿的闲散,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临时赶过来的。
“你……”
许方池向他走近,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嗓子干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別序的表情比外面下着雨的天空还要阴沉,眸中的神色冷冽如冰,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情。
“真的很不情愿吗?”
他站的笔直,嗓音很沉,如同沉钟敲出来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许方池的心头。
许方池讷讷问:“什么?”
沈別序走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问:“和我结婚,是我逼迫你吗?”
许方池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苦涩的水在胃部剧烈翻磙,蔓延到喉口,让他哑口无言又心如刀绞。
“不是。”他低声说:“是我自愿的。不告诉你,是我怕总是麻烦你……”
“麻烦?”
沈別序冷笑一声,说:“结婚的时候我好像就说过,我并没有拿我们的婚姻开玩笑。那么其实在你的心里,一个家里的事情让我知道是麻烦我是吗?许方池,你把我当成爱人还是別人?”
第43章
“我……”
许方池想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话到了嘴边,脑袋却一片空白,他在紧张焦虑中之能感受到心腔内跳得急速的心脏。
“你先进去。”
沈別序留下这句话, 转身就朝走廊盡头走了。
许方池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先去了病房。
许方池心却难安, 送到饭盒后没待多久就找了个藉口出去了。
一离开病房他就加快脚步朝着刚才沈別序刚才离开的方向跑去,最终在走廊盡头转弯的楼梯口看到了正站在昏暗楼道里的沈別序。
“沈別序……”
许方池的心从看到沈別序出现在医院里面那一刻起就一直难以安定,尤其是抬头触碰到沈別序平静到异常的视缐时,风雨欲来的阴霾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肚子里憋了很多话想和他说, 可是真的来到他面前, 却只是干巴巴的问了句:
“你怎么过来了?”
沈別序的神色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下,他侧了侧头,黑沉沉
的眼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说:“我不能来吗?”
许方池的喉口一紧,焦虑的捏了捏衣角,扯起唇角说:“当然可以,就是……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
“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还是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把我带到你父母面前?”沈別序猝不及防发问。
许方池一愣, 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忙解释道:“不是!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妈妈有高血压, 结婚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不想吓到她……”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过年的时候正式和他爸妈摊牌, 但他没想到展艳会突然病倒。
这件事对他们这个已经歷经太多坎坷和磨难、好不容易苦盡甘来的家庭来说, 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他怎么不想把他和沈別序的事情告诉他爸妈?好几次他都在电话里面隐隐试探, 就是打算细水长流, 让他们慢慢的接受。到时候把他们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也许他们也不会对沈別序有太大意见。
他太清楚他爸妈的性格, 要是突然一下告诉他们自己结婚,必定又是各种猜测。
他只是想要慢慢来。
但这件事情后,沈別序显然不再这么想。
“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个外人对不对?”
沈別序面容平静,话语里却满是质疑和自嘲:“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伴侣,然而你家里的事情谁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算什么?”
他这么说,好像许方池当初和他结婚并非自愿一样。
许方池连续几天心情低落,原本见到沈別序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他解释怎么哄他,可沈別序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噼头盖脸的就是质问。
他心中苦水翻涌,不由得悲从中来,满脑子满心都是消极阴郁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方池沉声说:“我并不觉得我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沈別序道:“可我甚至都没有知情权。”
许方池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心中那些不好的情绪驱散一些,心平气和的想要和沈別序说话:“你这段时间工作已经够忙了,本来就是我自己可以应付解决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为我分心。”
然而这番话说出来沈別序的面色却更加阴沉,语气冷淡:“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已经足够让我分心。”
许方池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很明白,偏偏沈別序就是那种抓住一个点就不会轻易放手的人,于是两人再次走进死衚衕。
他怕自己口不择言再说出一些不可挽回的话来,干脆闭口不言。
许方池能感觉到沈別序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在自己身上,但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温柔磙烫的,犹如冰锥利剑,逼近许方池的胸膛,好像要穿透他,让那个他在这狭窄的楼道间被压的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其实很后悔当初和我结婚?”
沈別序倏地向他走近一步,低头定定看着面前人,缓慢问道:“本来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你都在相亲了,原本想找別人结婚,然后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和我在一起,你很累是不是?要瞒着家里,家里出事,还要瞒着我。我给你造成压力了吗?是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沈別序话语冰冷,步步紧逼。
那些无形中吐露出来的言语一刀一刀地扎进许方池的胸膛,笔直的刺入心脏正中。
原以为藏的很好的阴暗内心被沈別序短短几句倏然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下,可唯独和別人结婚这件事情他是从来没想过的。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他心口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別序。
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明明以前是手指破了皮都要拿到沈別序
面前看,让他担心紧张自己的人。
现在他却最怕看到沈別序的担心。
他承认,自己有点可笑的自尊。
从一开始他就在担心这场婚姻是不是沈別序对自己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结婚以后他有感觉出来,沈別序一直在迁就他。
他应该不差钱,或者说他应该有很多钱。
几百万的车撞了就卖了,几百万的房子,也是说买就买了,开着一个那样大的公司,连陈羽那样的优秀的人都在沈別序的公司工作。选最好的电器傢俱,给许方池买的所有东西都是选着贵的来。
许方池那会儿阻止他不让他买那么贵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心疼钱,他知道沈別序不差钱,他只是不希望沈別序为自己或者说为这段婚姻牺牲太多。
初次见面的时候沈別序伪装成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创业人的形象。许方池假装配合他,不是他看不出,而是他确实忘不了沈別序。
他承认自己旧情难忘,也不否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哪一天和沈別序分开的准备。
他最不怕的就是失去了。
因为已经失去了够多了。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和沈別序说过,他不再和从前一样了。他已经不敢再坦诚,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把的所有的麻烦事交给別人。
或许总有一天沈別序终会发现这个秘密。发现他少时喜欢的人早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压根不再是他记忆中美好的样子。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面对沈別序的诸多质问,许方池能回答的,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抱歉。”
沈別序冷淡的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
许方池心道,除了道歉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其实沈別序说的对,他所加註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美好,都会让许方池倍感压力。
因为许方池追赶不上这样的他,而自己的患得患失也同样会给沈別序造成困扰。
他们这是在互相折磨。
连日的疲累和提心吊胆让许方池的内心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和倦意。
也许婚姻的本质就是让人认清什么是爱情。
那是一种可悲的东西。
热的时候带给人以无法自拔的磙烫,冷的时候又冰封数层,铁锤冰锥都难以突破那层层屏障。
于是许方池深深拨出口气,几乎带着一些破罐子破摔时的心理,低声说:“沈別序,要不然我们……”
他下定了决心,却又说不出口。
其实他本没想到事情要到这个地步。
可他习惯逃避,也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更不知道沈別序需要他再做些什么。
既然什么都想不到,那许方池能做的就是解决这段给他们彼此都带来困扰的感情。
“你想说什么?”
沈別序骤然向许方池走进,宽大的手掌紧紧攫住许方池的手腕,紧的像是要把他的手腕都给捏断,目呲欲裂。
“说出来啊。”
他逼近他,眼神紧紧盯住他的面孔,活像是要从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刚才那半句话已经用盡了许方池全部的勇气,他再说不出下文了。
沈別序怒极反笑,眼眶猩红,倏地放开他的手腕,退后一步,嗤笑道:“你做梦。”
留下这几个字,沈別序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许方池只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七年前,许方池在离开前,也是这样远远望着沈別序离开。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他想,或许一开始他就已经干脆利落一点,或许现在他
们也就都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了。
许方池有点想落泪,可他想到自己等一会儿还是要回房间,自己哭过的神情太过明显,会被父母看见,于是愣是仰起头看了会儿窗户,直到泪意渐渐消退了才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沈別序不抽菸,也不喜欢许方池抽菸,所以自从和沈別序结婚后许方池就一直在尽量剋制自己。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避着了。
许方池点燃一根菸,靠着墙蹲下,整个人都湮灭在楼道安全通道门后的阴影中。
灯火明灭里,还是有一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掉入黑洞洞的黑暗里。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第44章
沈別序离开至展艳术后, 许方池和他都没有再联络。
许方池很忙,很多母亲术后护理的事情,以及医院上上下下要他跑的地方多了, 脑子里也不再容许他去装別的。
好在展艳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虽然不排除还会有復发的可能性, 但是只要展艳保持心情舒畅,术后忌口谨遵医嘱,復发机率并不大,以后也会和正常人一样。
许方池将这些话都转达给了展艳, 展艳听了, 又哭又笑:“就算是为了你们爷俩我也肯定听话。”
展艳的术后状态不错,许方池心中大石落地。
但这边的事情好了,另外一边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解决。
陈羽是股东, 所以店里的事情他虽然全权交给了许方池,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偶尔也会找他了解一下。本来还打算在许方池正式营业的时候拉着魏尹去给他捧场,没想到开业的事情一拖再拖。
饶是陈羽远在异地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工作结束后的一个下午给许方池打了电话去问情况。
彼时许方池已经给展艳和许昌年送完晚饭, 回到医院附近的小出租房里准备休息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一些事情,也在后悔那天看到沈別序的时候没有好好和他解释, 明明他自己也知道沈別序是一个那么好哄的人。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
覆水难收,他明白自己终要回去面对。
陈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许方池就已经在打算这几天要回去一趟。
“你和沈別序出什么事了吗?”
陈羽开口就直击要点。
许方池没说话。
许方池的预设让陈羽的心都跟着揪紧, 不禁拧紧眉, 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想, 像这件事他也只能和魏尹还有陈羽说说了。
许方池斟酌片刻,将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盡数告诉了陈羽。
陈羽听后半晌没说话, 不知道过去多久才一起沉沉地说:“许方池,你想太多了。”
许方池无言。
如果真的能控制自己不想那么多的话,他和沈別序也不知道突然鬧成这样。
陈羽嘆了口气,对他说:“你和沈別序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难道要因为这点小事又分开?沈別序同意了?”
许方池深吸口气,眼眶被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吹红,声音也哑了:“不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和他解释,说我想太多,说我觉得自己配上他,还是说我觉得我和他结婚已经从他那里佔到了很大的便宜?不想再麻烦他。然后告诉他,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我这点可怜的自尊心吗?”
陈羽面色微变,哑然片刻,反问:“为什么不能说呢?”
许方池看着窗外漆黑的天沉默半晌,苦笑道:“不敢说。”
“为什么?”
许方池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陈羽,你也觉得我变了很多吧。”
“我不觉得。”
陈羽回答的毫不犹豫:“最起码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你和年少时有太大的变化,即使是真的有变化,那也是人成长必经的一个转化过程。难道你敢说我和魏尹、沈別序、张肃非就一点变化也没有吗?”
陈羽的这番话让许方池内心一阵翻涌,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失笑道:“朋友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许方池颤抖着吐出口气,哑着嗓子说:“说实话陈羽,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还会和沈別序、你还有魏尹他们再见。”
“我躲到颂城来,就是怕再遇见曾经的朋友。我不想成为笑柄,更不想得到你们的怜悯和同情,甚至害怕触碰到我那光鲜亮丽的曾经。我宁愿自己一直都是那么普通,而不是歷经一朝从天堂到地狱。”
陈羽低声说:“方池,我们对你从来只有割捨不断的情谊,不是什么同情和怜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我为他付出什么。就比如我不相信如果我现在落魄,你和魏尹会弃我于不顾,这是情谊。”
陈羽严肃的语气让许方池的心倏地软了。
“我知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其实我该知道的。”
许方池哽咽着说:“可这些年以来我发觉我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有时候翻到高中时的旧照,简直恍如隔世。”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从前那些也许曾让沈別序为我动心的特质。曾经总是精力充沛,无时无刻不在奔跑大笑,根本闲不下来,快乐幸福到让现在的我恍然,甚至有时候觉得那些美好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坚强。这些年我被生活压抑的阴郁自卑,有时候甚至会憎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嫉妒那些总一帆风顺的人。落魄的时候也想过一了百了,又怕父母伤心。腿伤了以后,夜里我总难以入睡,有时候是疼的,有时候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运动会上三千米都能跑第一的自己有一天要藉助柺杖才能走直缐。”
“我变得世俗。最穷时连吃碗馄饨都要找朋友借钱,为五毛钱能和菜市场的叔叔阿姨掰扯好久。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买过新的衣服,这些年里,我能感觉到自己随着年岁渐长而逐渐对某些事情变得力不从心。”
电话那头的陈羽倏然没了声音,但许方池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太久,他总觉得自己不找个人说一说就快要疯了。
他就快要被自己给逼疯了。
许方池抹了把眼角溢位的泪水,继续说:“说实话,在和他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过他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高中时我就知道其实我是配不上他的,他那样优秀,少时又过的那么辛苦,终于苦盡甘来,我是真的不想他再辛苦。而我这样的心态迟早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撕破和我们之间浮于表面的平和,他会觉得累的……”
“方池……”
陈羽似乎想说什么,可出口却只是苍白的一声,没了下文。
许方池扯了下唇角,低声说:“我觉得我和他就停留在这个阶段也挺好的。或许我曾经是他的执念,但见过之后时间一长他总会发现其实他记忆里的许方池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他不该再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追逐不放,他会醒悟的。到那时,他也会明白他该换一条路走一走了。”
电话结束通话后,陈羽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着身体转过身去看身侧男人的神色。
沈別序是今天上午到陈羽这里的,到机场就给陈羽打了电话。
陈羽上午忙着就没去见他,下午特意请了半天假和沈別序约在了公司附近一家临江餐厅。
来了以后沈別序不说话也不点餐,等到陈羽点好餐,他才抬眸望向他,猝不及防问他:“你和许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