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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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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祭典其实比郁桃想象的要无聊。

    太子龙驾到达三天前,整个小镇就戒严了,街上到处都是守卫军,你要是在旁边多看一眼就会被带走盘问,生怕你怀着什么坏心思。

    郁桃带着二丫出去过一次,路上行人皆行色匆匆,低垂着头不敢而视,原本热热闹闹的路边菜摊全被驱散了,而东西市中也不让买卖牲畜,说是味道太冲,怕冲撞到龙子。

    原本活力十足的小镇变得中规中矩,死气沉沉,郁桃便不愿意出去了。兆麟听说后,就让松竹给郁桃她们送了菜、肉过来。

    他们这菜都是统一采购的,质量自然是比郁桃在街上买到的更好些,就连送来的鲤鱼都比她们自己买的要鲜活。

    二丫已经两天没出门了,她虽说很讲义气地陪着桃桃姐,可内心对外面还是很向往的,便扯着松竹问东问西。

    “太子什么时候来啊?是不是有很多人保护他?”

    “太子长得好么?我能见得到么?”

    “太子就是皇上的孩子么?那他有几个孩子?!”

    松竹被她问得有点冒汗,二丫是天真无邪,可很多问题都是不能回答的,“我就是个跟在兆爷后面的小兵,能知道什么啊,我就给你说说我跟着他干活时候遇到的?”

    “好啊好啊”,二丫就是闲得无聊,撑着脸等着他讲。

    “嗯你知道西市有卖牲畜的吧?就是卖羊的那家,之前让他们走,他们怎么都不肯走。”

    二丫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随后她脸色一变,“你,你们不会把羊都杀了吧?”

    二丫扭头看向松竹拿过来的那一筐菜,里面刚好有个羊腿,她脸色立马变得煞白,哇一声哭着跑走了。

    “……”松竹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就听着二丫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松竹讨厌!

    郁桃无奈地走了过来,拎着那个羊蹄晃了一下,“那小妮儿以为你们把羊都杀了呢。”

    “嗨”,松竹挠了挠头,“若是别人来,可能就全都宰了,可兆爷跟他们说,牛羊怕龙子之气,若是等太子殿下降临,怕是会出什么问题。”

    牛羊都是凡物,遇到太子这种不凡之物,自然是会被他身上溢出来的龙气吓坏。这卖羊马的可以少挣两天钱,却不能接受这些命根子的死亡,立马接受了这个理由,带着羊马撤到了乡下。

    松竹瘪瘪嘴,“郁娘子,你可帮我解释解释,咱们可真不是滥杀之人。”

    郁桃晚上帮着松竹解释了,又说了他会带着二丫去看太子的车驾入城,二丫才知道是误会人家松竹了。

    等到二丫跟着松竹出去看热闹了,郁桃则是由一个人在这宅子的厨房里折腾面团。

    这次倒不是在揉面,而是在洗面。

    兆麟之前给他们送了一袋子很香的面,她做了面又擀了皮包了混沌,现在又想做面筋吃。

    洗面筋,便是将揉好的面团一直放在水里面揉搓,经过三四盆水的洗礼,等到水渐渐没那么浑浊,剩下的一团粘稠面团便就是面筋,把面筋擀薄放在蒸笼里蒸。

    在等它熟的时候,郁桃将剩下的面水调了一下,在反过来的锅盖上浇上一层,用小夹子夹住锅盖边缘轻轻一晃,就成了一张面皮。

    在面皮被烧得太过头之前,郁桃手中的小夹子又变成小铲子,沿着那面皮边缘一拉一转就把它从锅盖上揭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等到这面皮弄完,面筋也蒸好放凉了,她这面皮之间抹了油,倒是不难分开,不过郁桃没有将这面皮切成丝,做成凉皮,而是把拌好的配菜,比如说拌好的野菜,还有烫过的豆芽、豆腐皮等等,还少不了刚刚做好的面筋。

    郁桃还用自家酿的酱油将之前拿到的一碗芝麻酱解开,调了个香香酸酸的汁,浇在面皮上,她闻了闻这这之间的味道,又浇了一勺子辣油上去,满意地将这面皮卷了起来。

    “我这手艺还没退步啊”,郁桃叉着腰在厨房自我夸赞了一句,拿起面皮卷就吃了起来。

    她在家里吃得开心,二丫却很郁闷,回来的时候嘴巴嘟得老高,身上还蹭了不少灰。

    “这是怎么了?”郁桃很惊讶,赶忙给二丫拍了身上的灰,又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咱们二丫受什么委屈了?”

    “什么都没看到!”二丫抱怨了一句。

    原来松竹是带着她在城门旁的酒店二楼看的,可她觉得没什么气氛,等松竹一走就跑到了一楼去。一楼的确人很多,可也很挤,而且当太子车辇快出现的时候,街上的所有人都被催着下跪,头也不能抬起来。

    二丫在街上跪了好久,等到整个车队过去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她拱进桃桃姐的怀里,呜呜咽咽地说道,“我膝盖疼,呜呜呜。”

    二丫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不值,什么都没看到,倒是跪了很久。

    “行了行了”,郁桃拿了药酒给她揉了膝盖,又把她背回了卧房,还将晚餐端了过去,让二丫能好好歇歇。

    二丫摸了肚子跟她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好似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让郁桃哭笑不得。

    祭典在这里进行了一周,郁桃和二丫也在家待了快一周,直到太子的车辇改去了旁边的行宫,小镇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郁桃、二丫在这期间也就是在祭典的时候出去看了热闹,泰山官道上陞旗列列,民众也都被允许跟在太子的车辇后方,去往泰山祈福。

    只不过她们不被允许去山顶,而是在山腰处一齐拜了,随后就又跟着一大队人下来了,跟旁边兴奋的人们不同,二丫和郁桃都觉得挺没意思的。

    反倒是等太子车辇离开后,泰安举办了一次游神,倒是很有意思。

    游神是在黄昏举行的,镇民们戴着恐怖的神像面具,穿着破破烂烂的神服,在鼓点中前进、交错,还探头往围观的人这边扫视,那双巨大无神的眼眸扫到谁,谁都觉得毛骨悚然。

    二丫被吓得连连尖叫,可仍是抓住郁桃的手不断朝那边张望,又兴奋又胆小的样子让人觉得十分可乐。

    游神之后还有打铁花,绚烂的铁花绽放在天上地下,让郁桃感觉自己是看了一场烟花。两人都玩得很尽兴,等回去的时候,二丫在半路就睡着了。

    等她抱着二丫到了大宅子门口,就见阴影里立着个人,正是很久没见过的兆麟。

    “怎么了?”郁桃将兆麟让进屋里,还给他倒了杯茶,只不过她们出去了太久,这茶已经不是很热了。

    兆麟这些日子忙得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一口喝干了茶,就在桌边坐着。

    郁桃也没说什么,就在旁边忙来忙去,将刚刚买回来的小物件都收了起来。

    夜色渐浓,郁桃见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便开口问他,“怎么?难道你要在这边休息?”

    兆麟终于抬起头,眸色沉沉地盯着她,“郁娘子,你陪我去个地方。”

    “驾!”

    枣红大马在黑暗中前行,郁桃坐在了兆麟身后,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心里多少有点后悔。

    之前兆麟说让她陪着去个地方的时候,她还以为又是什么好吃的夜馆子,没想到她就这么被拉上了马一路出了城朝着西南一路奔去。

    她身上裹了厚厚的大氅,倒是能抵挡住有些凌厉的夜风,可前面的兆麟却只穿着一身单衣,从她抓住我腰身之间能感受到他身上渐渐聚起的凉意。

    在郁桃想要开口说让他歇歇之前,他们到了一处荒林之前,那里等着的是松竹和一辆小马车。

    郁桃刚想下来,就见前面的兆麟轻点马磴,随后一点马鞍从枣红马上飘了下来,不由分说把她抱了下来。

    “松竹,请郁娘子去换身衣服。”

    郁桃有些惊讶,以至于等在马车中换好衣裳,才发现这是一身灰扑扑的男装,她束好头发,低眉顺眼地跟着松竹和兆麟,乘着马车绕过了荒山。

    一座沉默的碑林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守门的小太监见到兆麟过来,慌忙拎着灯笼过来接,“爷,您终于回来了!娘娘们在里面等着您呢!”

    郁桃低着头,听着那个“们”字就挑了下眉头,随后就见到松竹给那小太监塞了一大块金子。

    她装作没看到,躲在兆麟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随后就到了一处暖堂,暖堂外面看起来不怎么地,可当里面侍女打开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嗅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这味道她曾经在杜大少爷的书房闻到过。

    郁桃皱了眉站在那儿回想这是什么味道,就见兆麟朝她转了过来,凑过来低声说道,“你就在这儿,哪都别去。”

    他说完就毅然而然地迈进了那间暖堂,郁桃瞧着那道温暖奇妙的门关上,好似是将所有的光亮全都关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在这傻站着?”郁桃后知后觉,可左右看看,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她也不知道往哪去,再一想刚刚兆麟的语气,感觉他那话听上去像是命令,可语气却听上去像是祈求。

    她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还靠着柱子打了一会儿瞌睡,就听到里面传来什么破裂的声音,随后沉着脸的兆麟就走了出来。

    “走”,兆麟直接拎住了她的后领,带着她踉踉跄跄向前,直到走进了旁边的一处院子才将她给放开。

    郁桃咳嗽了两声,感觉这一夜过得颇有些莫名其妙,而兆麟仍是紧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领着她到了一处暖房前,示意她进去休息一会儿。

    “等一下”,兆麟的声音有些无力,随后郁桃就感觉自己手中被塞了个小瓶子,“一会儿你擦一下,脖子上。”

    郁桃看出了他的后悔,也瞧见了他紧紧抿着的嘴角和右脸上微红的手掌印。

    “这个啊”兆麟莫名变得有些开心,紧绷的嘴角稍稍上翘,随后满是柔情地看向她,“谢谢。”

    这句谢谢来得有些没头没尾,就像这个奇奇怪怪的夜晚,郁桃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瞧了眼已经发白的天边,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屋。

    有什么事,还是睡醒了再说吧!

    “……”,郁桃醒了,然后发现自己躺着的并不是之前的那张床,她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发现的确仍是自己的那件里衣,便稍稍松了口气。

    可郁桃还是想叹气,她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剑和画卷,感觉这件事之前也发生过。

    她从床上起来,瞧见屋外恍恍惚惚有个人影,便裹着被子下了地,特意放重了脚步声。

    “郁娘子?您醒了?”松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惧怕又带着点心虚,他也不给郁桃应答的时间,接着说道,“娘子您在这儿稍等等,兆爷,兆爷他马上就过来!”

    郁桃倒是很镇定,甚至还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摁着太阳穴闭目想着昨日是到底怎么中了招。她首先回想起来的不是昨日睡前的情况,而是那抹奇怪的香,那好像是被唤作龙涎香。

    随后想起来的是杜大少爷小小的炫耀,“龙涎香极为难得,娘找人从龙泉带回来这么一块儿,就值千金。”

    价值千金的龙涎香,就连杜家每次也只是刮下一点混进熏香里,而昨夜那间暖堂中却冒出了浓浓的香气。

    郁桃想到了香,也就找出了她昨夜被暗算的原因,她那暖屋里也点了香,怕是被谁动了手脚。

    此时的那间暖堂却比昨夜还要冷,兆麟第一次对面前的美妇人发了脾气,“你为何要动我带来的人?!”

    “怎么?”那美妇人与他有着六分相似,只是比他还要更贵气一些,仅从眼角看出一些年纪,“你带着她过来,不就是来给我看的么?”

    “这样的女人”,那妇人站了起来,觉得兆麟很是陌生,“哪找不到呢?可你偏偏带到我面前,还连藏也不藏,就这般带进来,你是生怕我看不到么!”

    美妇人一拍桌子,手边的骨瓷花雕杯应声而掉,“赵毓麟,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东西?就是为了这么个玩物,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棠太妃还须谨言,毓乃当今圣上讳字,万不是我这种人用得起的”,兆麟冷了脸,“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连自己的姓都找不到的可怜虫!是不被承认的人,是无根之萍,是没有族谱的可怜虫!”

    “哈哈哈哈”,兆麟泪流满面,对着面前廿年间样貌丝毫未变的棠太妃,也是他的生母,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真的,是先皇的遗腹子么?”

    “放肆!”棠太妃怒气冲冲上前,又是一巴掌要想扇过去,可这次却被兆麟给捉住了。

    “娘”,他从来没这么喊过,却想在此时喊上一声,趁着她愣神的工夫,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可从今日起,我不再奢望姓赵。”

    他被这个姓化作的囚牢困住了太久,久到为了这个姓做了太久的傻事,而今说出了放弃,反倒像是搬去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兆麟从暖堂出来,将里面娇娇怜怜的哀声置之脑后,恨不得立马飞到郁娘子的身边,想要告诉她,也想要感谢她,感谢她在身边给了自己勇气。

    可真站在了自己的寝殿门前,兆麟又犯了难,他一早睁眼就见到郁桃被人抬到了他的枕边,虽说他什么也没做,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郁娘子

    怕是不会再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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