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筹谋
“至于陛下，若是不疼宠她，也不会一日之间就封了她九嫔之一的位份，绍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她开口，撒两回娇便也没甚大事了。”
薛从原倒不觉得薛姝映会在这事上糊弄他，心中颇为明朗，只觉得一切事宜皆可得解。赵金香向来对薛从原的话深信不疑，听他如此说，便也放下心来，不过想起那被拘在绛云轩中的女儿，还是心有不忍，遂开口道：
“如今那三丫头既已经答应了为勤哥儿求情，就不如将芸儿放出来吧，她本就心中郁闷，这样足不出户的别再将人给憋出个好歹来。”
前些时日，为着筹谋此事，薛从原是下了极严苛的手段，不仅彻底停了绛云轩的月例银子，还禁了薛眀芸的足。她这几日实在是过得不如意，倒还病了一场，就这般惨样，竟还不肯松口写信给薛姝映，送进宫中的那一封，还是专门找人摹了她的笔迹写下的，赵金香昨日听了下人禀报，说是那芳蕊死了，还不知人要怎么闹呢！
儿女都是冤孽，尽管这女儿不孝不悌的混样，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怕她不好，赵金香念着还是开口朝薛从原求了情。后者倒是不大管这内院之事，只是到底顾念着薛眀芸同薛姝映这一段交情，届时若是薛眀芸出了什么事，叫薛姝映反悔或是记恨上了绍勤倒得不偿失了，因而见赵金香提起便顺势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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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轩中的情形比薛从原夫妇想的还要严重许多。芳蕊是昨儿个晚上没的，下头的人原是要将她的尸身抬出去草席一卷便要丢往乱葬岗，却不想被薛眀芸给死活拦下了，任是软硬手段都用尽了，薛眀芸只说若要带走芳蕊她便撞柱子死了，由得主仆二人一道抬出去罢了，赵金香实在没法，又不敢跟薛从原说，只能让芳蕊的尸体留在绛云轩，等天明了再说，只是后脚听说薛眀芸为芳蕊披麻戴孝，委实气了个七窍生烟来。
自跟父母撕破了脸皮，绛云轩的用度便比从前的一半还少，芳蕊同奶娘的药钱由始至终都是从薛眀芸的体己钱里出的，寻日里又得了老夫人的几次接济倒还够用，只这次她被禁了足，自己出不去，外头的大夫也进不来，二人的药便断了，奶娘还好些，只芳蕊的问题更大，没过三日便又发了癔症，昨个儿夜里好不容易睡下，谁知她半夜里惊醒，往外疯跑，失足掉进湖里淹死了。
这人捞起来自是不好看，薛眀芸却不怕，亲自给她梳妆换衣，最后又扯了一匹极好的缎子给她覆面裹身，这才脱簪服素地为她守灵。说是守灵也不太恰当，毕竟既无装殓的棺木又无牌位纸钱，只不过是一个活人为着死人伤心罢了。
薛眀芸的脸色委实不好看，脸上都挂不住肉，双眼通红，眼神木讷，若不是还有呼吸，只以为是具随葬的纸扎人。
“姑娘，您还得保重身体才是。”
春雨跪在薛眀芸身旁，瞧她这样子是又怕又心疼的，还没开口劝，自己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只一味的让她保重身体。薛眀芸没有哭，再多的泪也在昨日流尽了，春雨的声音好似忽远忽近，到了她的耳中只呜呜咽咽的十分凄怨，她自己却是提不起伤心的情绪，像一具没了魂魄的空壳子，不为所动。
“姑娘，您千万别丧气，还有三小姐呢！三小姐不会不管您的，便是为了三小姐免受刁难，您也得撑住了！”
春雨见薛眀芸神思不属，连心气儿都快散尽了，急得哭也顾不上，倒是急中生智，扯了薛姝映的大旗来说头。她如今是这绛云轩里大丫鬟，小姐同老爷夫人间的一些龃龉她是清楚的，便是那封去往宫里的信件她也是知道些的，毕竟那些人逼迫不成就去抢姑娘的手稿，这样大的动静，她不想知道都难。
姑娘硬气不肯低头，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她只盼着三姑娘聪明些，能瞧出不对来，她是宫里的昭媛娘娘，只要开一开尊口，想来要解姑娘的困境是不难的。
薛眀芸倒不望着薛姝映来救她，否则她之前的坚持又算什么，只是春雨的话却是让她生出些忧虑来，若是薛姝映被那信件蒙骗，亦或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朝陛下开口请求，那才是大大的不妥。自古以来，人情都是越用越薄，在帝王面前更是不同，任她什么宠妃贵女，只要插手了前朝的事，又能有几时好？父亲和母亲是只想了儿子的，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瞧着薛姝映往绝路上去。
“我估摸着，我的禁足是要解了，若是解了你便往二房去，找到姝映的兄长，将此事仔细说与他听，定要叫他晓得其中的利害才好，再等一个时辰，若是没有命令下来，我便佯装自尽，你将人引来后，趁乱跑了吧，二房的人会安置好你的，也免得你跟在我身边受苦。”
薛眀芸心中思忖着，只是眼前不过困兽之争，除了鱼死网破的法子，便没有别的法子好使了。说来也好笑，其实她这一条命，父母没一个会在乎，偏偏每次遇到事儿了，又只能在这条烂命上做文章，实在是叫人厌倦。
“姑娘，您……”
春雨听得心疼不已，正要劝呢，却见薛眀芸摇摇头，只得噤了声。好歹二人的运气没那般差，不多时赵金香身边的玉珍姑姑便来了，一说是老爷解了禁足，又使人带了一副薄棺来，将芳蕊的尸身给收殓了。
“姑娘何必闹到如此地步，夫人向来是个气性大的，您这样，她便是有心袒护您，也不好做啊！”
玉珍也被薛眀芸那形销骨立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忖度着还是开口劝了几句。至于所说的赵金香的帮扶之心，倒也不可深较，总之话能使人听着顺耳已是万幸了。
“嬷嬷又是何苦，我虽困在绛云轩，却也没到那眼盲心瞎的地步，说这话我也只当是嬷嬷的好意了。”
薛眀芸这会儿是不会给旁人半分好脸色的，玉珍不至于跟她使气，只是不再劝了，将手头上的事打理好，遂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