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撞柱
“这上头记了领药的就寒露宫一处。”
闻言，绯雪神情几不可见地一松，紧盯着她反应的薛姝映心道是这事儿果然跟寒露宫无关，毕竟那位郑昭仪出身高贵，又已诞下皇嗣，实在没必要跟自己这个才进宫的昭媛计较。
“领药的是个叫琥珀的宫女，不知你可认得？”
知道寒露宫是被人扯了来做筏子，薛姝映便不打算将这事儿追究到底了，毕竟要给人定罪就得有证据，或是物证或是人证，绯雪是个死不开口的，而今药材的线索也断了，着实是难办。
谁知不过随口一问，绯雪的反应却出奇的大。薛姝映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也是一愣，这人被抓来当堂对质时都不见这般慌乱。
“琥珀……本宫记得你之前在彩云宫当差，寒露宫跟彩云宫离得近，看你这样子，你和这个琥珀还是旧相识了？”
薛姝映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奴婢不认识什么琥珀。”
绯雪咬牙否认，心中恨恨，她没想到徐昭容竟然会找琥珀当替死鬼！她和琥珀自小认识，当初一起进宫，琥珀为人老实没什么心眼儿，被分到了活儿最重最苦的浣衣局，还是她后来在徐昭容面前得了脸，才将琥珀给拉了出来。
可徐昭容从不白给人帮忙，琥珀被她派去了寒露宫做眼线，为此绯雪一直后悔到现在，琥珀干不了这种腌臜事儿，自己将她从浣衣局拉出来，反倒是害了她。
此次绯雪铤而走险，也是挂念着徐昭容手里捏着的琥珀，若是自己不做，琥珀恐怕也没好下场，可她实在没想到，徐昭容竟然坏到这个地步又蠢到这个地步！
“昭媛娘娘，奴婢不认识什么琥珀，倒是认识这彩云宫的徐昭容。”
绯雪卖主卖得理直气壮，毕竟她前脚下毒，徐昭容后脚就将琥珀推出去顶罪了，她难道还能指望自己死后，这死女人能善待琥珀？还不如将彩云宫拉下水，起码她瞧着薛姝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
“哦？”
薛姝映惊讶一声，转头去看师彦恒。没想到这个狗皇帝的后宫里人虽然少，事儿还挺多的。
被薛姝映幸灾乐祸的师彦恒转开视线，难得开了口：
“你可知构陷后妃的罪名？若无证据，你可是要丢脑袋的。”
“奴婢没有证据，但奴婢以性命担保，是徐昭容将奴婢送进春和宫监视昭媛娘娘的，也是她命令奴婢毒害小公主，以此让昭媛娘娘背上抚养皇嗣不力的名头，好叫娘娘遭了陛下的厌弃。”
无论真相如何，这番话从绯雪这个下毒的凶手口中说出来，被她提及的徐昭容是难逃皇帝审问的。
狗皇帝还是没丧心病狂到这会儿也要装死，薛姝映见檀升领命出去，心中大石落定。徐昭容的打算很好，只是在对待绯雪一事上手段太过绝情，但凡不将琥珀牵扯进来，便是众人心中明白，也没法给她定罪，如今，这位徐昭容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眼角余光瞥到师彦恒正在喝茶，薛姝映忍不住去看他，见他神情放松，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一时心有戚戚。自己的妃子给女儿下毒，他竟像个局外人一般，果真是帝王无情。
檀升去请人自是来得快，徐昭容衣饰简单，未点妆容，想来也是被催得紧。
“臣妾给陛下请安。”
徐昭容朝着师彦恒娇娇柔柔地行了个礼，薛姝映也起身向她问安，只不过对方没理她。
“公主被人下毒，投毒的宫女说是受你指使。”
师彦恒看戏的兴致没了，处理起事来倒是很利落。用不着薛姝映开口，他便先问了。
“陛下！臣妾冤枉！绯雪虽然在臣妾的宫里当过差，可也只是做些洒扫的粗活儿，臣妾又怎会指使得了她做这等害人的事！”
徐昭容跪在师彦恒跟前哭诉得恳切。檀升的嘴严，她来时都未打听出什么风声，进来一瞧见绯雪跪在那儿才道是遭了。
“徐昭容，陛下还没说投毒的人是哪个呢，怎得你就笃定这人是绯雪？”
都说忙中出错，薛姝映也没想到她会出这样的纰漏，如今这地上跪了好些人，方才狗皇帝说得简略，却不想徐昭容一来就埋怨起绯雪来，倒叫自己逮住了错处。
“你……贞昭媛也不必这般咄咄逼人，本宫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在场众人我也只见过绯雪，不是她还能是谁攀扯本宫？妹妹聪明，倒也莫把别人当傻子！”
被薛姝映当众揭了错处，徐昭容慌了一瞬，随即便对她反唇相讥。不过是个昭媛罢了，位份尚在自己之下，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徐昭容的好脸色也只有狗皇帝可以瞧了，薛姝映挑挑眉不说话了。谁让她只是个小小昭媛呢？人家只听陛下的话呢！
见薛姝映放松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端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师彦恒便也不指望她了。这人倔起来就跟头牛一样，眼下他还不想干强按牛喝水的蠢事。
“你还有什么话说？”
师彦恒这话问得是绯雪。
沉沉目光压在自己身上，绯雪忍不住心肝颤颤。还有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已经没有活路了。
“陛下，娘娘！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奴婢愿以死自证！”
“拦住她！”
高声说罢，绯雪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花四溅，动作之快，决心之狠，连薛姝映及时开口也未能有人拦住她。
绯雪忽然动作，檀升等一干人等都先护着皇帝去了，旁的人站得远，想拦都来不及。
扶翠赶忙去看人，李太医摸过脉摇了摇头，只有一道气声落在她耳边：“饶了琥珀……求……”
话还未说完，人便断了气，竟是死不瞑目。徐昭容跪在地上，跟那双死人眼对了个正着，吓得心中一停，连忙转回身去。
薛姝映也是头一次见这种血腥场面，扶着桌案的手一抖撞得旁边的茶盏发出一声脆响。师彦恒循声望去，就见薛姝映神情惊惶，眼中还包着两汪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