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投诚
一连几日，师彦恒无论多忙，哪怕夜里都没工夫召见嫔妃，可一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必定会召薛姝映去长兴宫陪他用膳。
次次都是清淡的菜式，还为着保养龙体多添了几道药膳。薛姝映吃得皮笑肉不笑，每天去长兴宫的心情比清明祭祖都沉重。狗皇帝倒乐此不疲，顿顿都给她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瞧着又一筷子茯苓块儿落进碗里，薛姝映忍无可忍地开口：
“陛下，别净顾着臣妾了，您为着国事操劳，才最应该补一补。”发现狗皇帝忍耐力挺高的时候，薛姝映就不整矫揉造作那一套了，平白折磨了自己。所以这会儿说话除了语气不大好，人挺正常的，说罢还夹了一整根人参放到了师彦恒碗里。
“怎么？爱妃不装了？”
见薛姝映神色坦然，也不捏着嗓子说话了，师彦恒知道她这是认输了，毕竟一直到昨天为止，面前的人还在极力扮演娇蛮造作的角色呢。
“臣妾昨日回去想清楚了，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臣妾既是陛下的妃嫔也是陛下的臣民，妾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霸占陛下，思及往日种种，惊觉自身之浅薄，还好陛下胸怀宽广不曾同臣妾计较，如今臣妾幡然醒悟，觉得还是要端正言行，检省自身才是。”
这样的场面话，薛姝映张口便是，师彦恒一个字都不信。
“是么？可朕觉得爱妃跟我撒娇的样子也很可爱。”
薛姝映好悬没忍住翻白眼，她惯来不是个耐心的人，这几日师彦恒揣着明白装糊涂，天天跟自己唱大戏，她真的很想直接问他，到底在憋什么馊主意，这么想着，她便也问了，总归狗皇帝这会儿不能砍了她。
“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唇边笑意微敛，清凌凌的目光带着一丝挑衅直直望进师彦恒眼中，后者挥了挥手，檀升便带着殿中伺候的人尽数退了出去，只余二人相对而坐针锋相对。
“你是在质问朕？”
师彦恒抬手捏住薛姝映的下巴将人拉近，眉眼沉沉似是不愉，只有他自己知道于心下涌动的久违的兴奋感——已经太久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袒露本性了。前朝的官员畏惧，后宫的女人谄媚，可一味的乖顺未必就是真心臣服，否则前朝后宫又哪里需要他日夜殚精竭虑地去谋划安排？假面看得太久，难得身边有个活人。
薛姝映不一样，她的脾气总是格外地大。还未进宫就敢明里暗里表达对自己的不满，进宫之后受了苛待也毫不犹豫地反击，师彦恒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
她既知道自己隐秘的喜好，又能看透自己的谋算，这样聪明勇敢又鲜活的人，像一团火，势要将他死气沉沉的日子烧得一干二净。
“臣妾不敢，只是想着，陛下似乎不会用剑？”
这样近的距离，师彦恒说话间的温热气息拂过薛姝映颈侧，她垂下眼，避开男人侵略意味十足的眼睛，将对话引至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事上。
“噢？不知爱妃于剑道一事上有何见解，朕倒是愿闻其详。”
师彦恒见薛姝映眼睫颤颤，被迫仰着头，像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薛姝映会舞剑的事他知道，也知道宋家的儿子还投其所好地送了她一柄剑，只是不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舞起剑来又是如何一番模样。
“臣妾愚见，只是觉得或舞剑或搏杀，所握之剑总得与自己心意相通才好，如此才可剑随心动，一往无敌。”
最后一句话，薛姝映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完，眸子里是难掩的杀气与野心。师彦恒的用意她猜到了大半，如今前朝后宫相互牵扯，形势纷杂，做了三年的仁爱皇帝，站稳脚跟的他也到了出手肃清朝堂的时候了。
“朕竟没看出来，爱妃还揣着这么大的心思。”
师彦恒松开了手，审视着薛姝映。她生就一张乖巧柔顺的脸，偏偏在这张脸上展露出的野心才更吸引人。
“臣妾愿为陛下之剑！”
先皇后的死便是这场君臣之战燃起的烽烟，与其迫于形势不得不被师彦恒利用，倒不如主动投诚，好歹不至于眼盲心瞎地走入死路。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薛姝映，师彦恒心中是满意的。薛家作为皇党还算忠心，他要清理朝堂也不能自己孤军奋战，薛家没了皇后做不了外戚专权的事儿，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薛姝映格外聪明，自己在她面前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心思，要的便是她主动投诚，这样的人若不能叫她主动，即便是把好剑也有割伤主人的风险。
“薛绍勤前几日被下了大狱，你不打算替他求求情，趁着朕现在心情不错，或许能如你所愿。”
师彦恒伸手捉住薛姝映的胳膊将人拉到怀里，一股清幽的草木香钻进鼻腔，略有些惊讶的女子落在自己膝上，轻飘飘的像一团棉花。
“堂兄素日里言行不端，如今被下了狱也是咎由自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治下自不会有冤假错案，臣妾如何能替家人徇私枉法？”
心知狗皇帝有意试她一试，薛姝映话里话外都在跟薛家撇清干系。如今薛府全靠大房三房为官经商来支持，至于她的父亲，官位不高，名声不显，若非为着挟制自己，狗皇帝轻易不会动他。
“爱妃还真是大公无私，若是朝中众臣也像你这般便好了。”
二人的距离实在有些太近了，师彦恒说话都好似耳语一般，薛姝映有些难耐地朝外挪了挪身子，却不想被人捉住了腰，一股痒意陡然升起，薛姝映下意识抓住了师彦恒作乱的手，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
“陛下受命于天，威震四海，朝堂内外莫敢不服。”
这样吹捧的话自薛姝映口中说出来更让人觉得动听，师彦恒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她假意逢迎，掐着人的腰将她在怀中调转了个方向，颇为温和地开口：
“爱妃的投诚朕收下了，还望爱妃莫叫朕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