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噬

    “到底是女子，见识短浅，你叔母的话固然不妥，可有一点没说错，你堂兄在朝为官，名声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是薛家的，你大伯身居高位，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薛家呢，这罪责不能定在你堂兄身上。”

    薛从原攥着赵金香的胳膊将人拉回来，对着薛姝映强颜欢笑道。

    “若姝映没记错，堂兄应该已经停职了吧？现下又做出这样的事来，依着堂兄往日的名声，领不领家法，对他好像也无甚挂碍吧？再者说大伯向来严于律己，谁人提起来不是满口夸赞，今上和百官并非是非不清的人，怎么会因为别人的过错就迁怒忠臣呢？”

    薛姝映似笑非笑地瞧着薛从原，目光又扫过一旁蠢蠢欲动的赵金香，她是真不知道这对儿夫妻怎的为了儿子脸都不要了！

    薛眀芸尚且跪在地上，听薛姝映这般直白的讽刺连忙低头若是晚了都怕自己敛不住笑，叫人瞧见。从前她倒是不知道这个自小沉默木讷的三妹妹还有这样牙尖嘴利的时候。

    覃秋荣在一旁许久未说话，薛姝映一番言语她倒是听得仔细，如今心下也有了些思量。当初她为了婵儿辛苦谋划，在薛家几个姑娘中，之所以挑中了薛姝映，一方面是因着老夫人向来眷顾三房，她若出手，怕是往后不好交代，另一方面也是因着薛姝映瞧着比薛眀芸更好拿捏，即便以后有了大造化也不会转过头来为难婵儿，只是……瞧着站在堂中央面对长辈为难依旧镇定自若且条理清晰的女子，怕是未必了。

    “你这法子怕是有些偏颇吧？既要一个治家严谨的名头，那便不能轻易处置，这事儿源自薛绍勤，可薛眀芸在其中，先是不顾礼仪规矩夜闯兄长后院，后又心怀怨怼以死相逼，搅动得家宅不宁，要罚便都罚了，不然薛家未嫁的女儿该如何？怕是足不出户狠辣无礼的污名就传遍皇城了。”

    薛从原夫妇在薛姝映面前讨不了好，覃秋荣一来不想她太张狂，二来也是想探探她的底便开口道。

    薛姝映侧眼看过去，二人视线相接，一道审视，一道清亮。这位覃大娘子，惯来是个有手腕的，执掌薛家中馈多年，哪怕众人私底下各有龃龉，可到了她面前还是甚少有使心眼子的，若非进宫一事结下仇怨，薛姝映是不会招惹她的。

    “伯母说得是，二姐姐确实有错，也是二姐姐命苦，若是自小得了伯母教养女儿那般的耐心和宠爱，想来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薛姝映低眉顺眼地说完，并不接招。她是想帮薛眀芸一把，可都是泥菩萨，也不至于为了她将自己赔上，没几日也就要离开这儿了，这会儿惹上覃秋荣不值当。当然，想归想，嘴上她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覃秋荣一通。

    “你这丫头的嘴好生厉害，我也是为了你们姐妹几个着想，这便有一堆话等着我，在家中也就罢了，要是去了宫中可不能这样莽撞行事了。”

    覃秋荣说完又去请示上首默然不语的老夫人：

    “母亲，听闻您前些时日将身边的银岚派去了姝映的院儿里，想来也是为了让她通晓宫中的规矩，将来才不会犯错，只是儿媳今日看来，这府中的小姐们于规矩上还是有些欠缺，也怪儿媳平日里被些俗务绊住脚步，反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儿，但既是发觉了问题，便要立刻解决才好，正遇上这场闹剧，便从明芸开始，狠狠罚上一顿，也好叫丫头们长长记性。”

    覃秋荣说到这儿略微一顿，隐晦地瞧了眼老夫人的脸色才继续道：

    “不过女儿家娇贵得很，论起来，明芸自是逃不过皮肉之苦，但她又未出阁，儿媳想着不若到时候对外称病，送去庄子上反省一些时日，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便是，至于其他姑娘禁足罚抄，警醒一番也就够了。”

    覃秋荣无意针对薛眀芸，不过皇城之中没有秘辛，这事情既然发生，就别指望着能瞒住，薛家子嗣众多，未婚嫁的女儿也多，别人她是懒得管了，可她的婵儿正在同人议亲呢，怎么能叫别人拖累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儿女们都大了，也不好管教，偌大一个薛家全靠你打理，这事儿怪谁也怪不着你。”

    不像赵金香，这个大儿媳妇出身高贵，自身也十分有学识和手段，老夫人对待覃秋荣不说多亲近，但也乐意全她的体面。不过眼下多了个薛姝映，她并不打算立刻认定覃秋荣的安排。

    “这些时日的规矩，我瞧你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好在你伯母宽容，还肯为你细心打算着，你说说你，罢了！你个猴精似的人物，不叫你心服口服你定要跟我闹，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老夫人故作亲热，给薛姝映一个开口的机会，心道是这小丫头能将覃秋荣说服，这罚也就不必受了。

    “是姝映不懂事，劳得祖母和伯母忧心。”

    说着薛姝映朝二人矮身一礼，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对于伯母的处置，我确有些异议，先前三叔和三叔母都说堂兄受了罚在外头便抬不起头来了，咱么薛家是世家大族，在皇城之中从来都是备受关注的，称病送到庄子上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的说法，放在各位夫人闺秀眼里，谁还看不穿这层掩饰？届时薛家女德行不端被罚的流言四起，岂不是与伯母的‘良苦用心’背道而驰了？”

    薛姝映特意加重了‘良苦用心’这四个字，覃秋荣绷着笑脸，心里憋气地很，这嘴皮子耍得倒比天桥底下的说书人还灵活。

    原本听了覃秋荣的话，准备认命的薛眀芸，一时之间心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本是豁出去了的，只是这事儿若能有个好结局，她也不想奔着一个死字去。

    “至于其他的，莫怪姝映张狂，在这皇城之中，谁不高看薛家女一眼，毕竟大伯是朝廷肱骨之臣，大姐姐更是一国之母……我更是托了伯母的福，得了入宫的旨意，只要咱们内里不出岔子，外人谁又敢乱嚼舌根？莫不是还要怀疑天家的眼光么？”

    薛姝映乘胜追击，不给覃秋荣反驳的机会，把皇帝一抬出来便是薛从山都没法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