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拜访
2106年，10月12日，15点03分，沪杭巨构排水系统内部。
在阿留申群岛即将爆发一场世纪大战的时候，林少瑾也已经到达了森林社团的驻地，准备与森林社长张信广探讨武安和森林的未来发展道路。
与上次陈剑飞到访森林的状况不同，这次林少瑾是被列为贵宾欢迎进入的。
灯光略微昏暗的下水道内，两列士兵齐齐矗立，其中一名看上去像小队长的角色上前一步对林少瑾敬了一个礼，随后说道：
“请您移步会议室，社长在那边等您。”
“嗯好。”林少瑾微微点头回应，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身上的核辐射防护服脱下后又说道，“这次过来我带了一点礼品，不管我和你们社长谈的结果怎么样，这些礼品都会赠送给你们。”
所谓礼品，就是阳澄湖的特产——大闸蟹和水藻。
这些东西可以极大程度地解决森林的食物问题，从今以后，森林的居民将不用再食用那些含有辐射残余的海鱼了。
当然，在这之前，森林还需要将排水巨构的工程改造一下。
“好，非常感谢您的善意。”小队长微笑着说道。
林少瑾摆摆手表示这并没什么，随后便迈步直入森林，他懒得再说这些客套话了，今天是来办事的，不是来闲聊的。
见他如此态度，小队长也没多说什么，跟在林少瑾身旁给他做着向导。反正礼物收到就行了，金主不想客套，那就一切从简呗。
一行人就这么跟在林少瑾身旁向着会议室走着，这一路上林少瑾看见的与上次陈剑飞来的时候一样，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打渔的居民、维持秩序的士兵等等。
对此林少瑾早就已经在这一段时间的交流中知道的很明确了，所以也没表示出什么意外的神色。
不过，这一路上的居民倒是好奇地打量着他，有的甚至鱼都不打了，直接凑上来开始看热闹。
“看热闹果然是中华民族骨子里的天性啊。”林少瑾内心里暗自吐槽一句。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忽然喊了一句：“关公来了！”
哗啦一下，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都一哄而散，除了几个仍在打渔的小组，其余人都朝着居民区涌动着。
“这是？”林少瑾见此，不禁对一旁的小队长发出了询问。
“哦，是戏剧学院那个老头又开始整新活了。”小队长回道，“要顺便去看看吗？刚好我们也要经过居民区才能到会议室，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那行，顺道的话，那就去看看吧。”林少瑾点头同意，既然是顺路，那看看也无妨。
“好嘞。”
几分钟后，林少瑾在小队长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被人群围了水泄不通的地方，在人群的中心还传来了一些瓶瓶罐罐敲敲打打的简陋乐声。
好在林少瑾长的还算比较高，在高周围大部分人一个头的优势下，他依稀看见了在中心生起了一个小火堆，一老一少正围着这个小火堆表演着。
那老者用破布、破渔网和一些看不出什么材料的废品打扮成了一副关公的模样，手里舞着一把木质的偃月刀，踩着一对高跷挥动的舞舞生风。
那年轻人则是用着铁盆、木罐子和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二胡在配着音乐。
“醉关公。”林少瑾喃喃自语。
“您知道？”小队长有些诧异，“我们还是听那个老头说的才知道这个民俗节目，他说二爷的神力可以赋予人们好运，所以就向社长申办了这么一次活动。
那老头还说，正经的醉关公都要喝点酒的，还拜托我们去废土上找能喝的酒给他来两口。
我之前还怀疑，是不是这个老头自己要喝酒才想出来这么个节目呢。”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茶通道，酒通神。这个民俗文化流传了几百年了。”林少瑾对着小队长肯定道，“不过你们这个关公，好像有点太简陋了啊。
而且，我记得这个活动应该是新年期间才搞的，怎么现在才10月份就搞这个？”
“哈哈哈哈，条件有限嘛。”小队长闻言，有些尴尬地笑着，随后他的神色又带上一抹惆怅，长叹一口气说道，“唉，新不新年的，其实也不重要了。”
“说的也是。”林少瑾微微点头，“嗯，我们走”
就在林少瑾准备说走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对着那名老人喊了一句。
——关公真的可以给我们带来好运吗？
听到这话，那老人略带浑浊的眼睛忽地清明起来，中气十足地回道：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人群跪倒了一大片，双手合十向着老者扮演的关公开始祈愿。
那老者见状，提起酒壶闷了一口酒，嘴中呢喃道：“肉身不醉，真身不入。”
他的声音很小，却被林少瑾听的一清二楚。
人们的低声祈祷夹杂着微微的抽泣，把希望全然寄托在老者那双俯视着他们的眼睛中。高跷顶上，那老者挥舞着偃月刀摇摇晃晃，仿佛是被这一道道一句句的祈福声击打的摇摇欲坠。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这些因为辐射、饥饿、疾病而绝望的人们，在将近三米高的地方，他每一次睁眼都能将这些悲恸的神情完整地收入眼底。
苦难，在这一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底色。
“别怕，往前走吧。”老者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悲悯，但声音仍旧是沉稳。
22世纪的科技虽是发达，武安的医疗技术虽是先进，但却无法根除人们体内的辐射，这种无法通过科技去除的痛苦，人们选择通过祈求神明来去除。
“若有他法谁求仙，只因无路才跪天。”同样在观看这场表演的林少瑾默默在自己的内心评价了一句。
谁都知道，神明是一个缥缈的梦，但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谁又会祈求神明呢？当医学无法拯救时，信仰就是最后的稻草。
“二爷！”人群中忽然有一名妇女抱着一个孩子跪倒在“关二爷”身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二爷，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那孩子怎么了？”见到这个突发状况，林少瑾对着一旁的小队长低声询问道。
“是老王家的小孩，核爆之后，我们一开始还没这么好，有一些家庭因为饥饿，只能给孩子喂一些带辐射的鱼。”说到这里，小队长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唉，虽然有核辐射，但，总比饿死好。
这个小孩就是染了核辐射，得了严重的肾癌。”
听到这里，林少瑾也是想起来了，当初来武安接受治疗的就有这个孩子。只不过，他的癌症太严重了，不彻底切除更换器官，基本上好不了了。
而武安并没有给小孩适配的义体器官。
高跷上的老者看着哭泣的母子，眼睛微微一眯，犹豫片刻后大步踩着高跷从母子的身上跨了过去。回头用青龙偃月刀一挥，似乎在斩断人间疾苦。
随后他又缓缓从高跷上下来，走到了这对母子身前。
老者提起酒壶，又痛饮几口，随后弯腰掀开简陋的袍子，在这孩子的头顶不断的拂过，试图将这孩子的厄运全都驱赶而去。
在重复了这么几个动作后，他又将小孩抱起，用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一把火红的颜料，再涂抹到小孩的额头上。
那孩子见状，拼命地挣扎着，看着这打扮成关公的老者被吓得哭的撕心裂肺。
“别怕孩子，这一点，诛邪退散。这一点，百病全消，这一点，平安健康。”老者轻声地安慰着。
原本作为关公的扮演者，在开始表演后，他是不能开口说话的，但，二爷不会怪罪的。
“二爷！”
“二爷！”
“二爷！”
随着老人的动作完成，人群中又涌出了几名家长，他们也同样带着几名小孩，跪倒在“关二爷”的身前，祈求祝福。
老人见状，低头闭眼摇了摇头，似是悲叹人间疾苦，却束手无策。
他内心默念着：“二爷，我演了您这么多次，只求您今儿个上个身，这一次就借给我一点力量吧。”
随后又提起酒壶继续痛饮了几口，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步履摇晃着走向了这几个孩子的身前。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大刀挥舞间，斩断病痛与疾苦。 将袍绕啊绕，驱走心酸与不甘。 大步往前走，事事难成事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