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解秽酒宴
灰蒙蒙的太阳升起,光线微弱,甚至驱不散村庄内的黑暗。
凌尘垂头丧气,他躺在摇摇欲坠的破木床上,脑袋枕在右手上,抿了抿嘴巴,不愿意睁开双眼。
他神色郁郁,眉头紧皱,因为内心的压抑和沉重,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来兴趣。“这是在村庄生活的第四天了,每天都闷闷不乐的,我不会得了抑郁吧?”
“不去参加岁衍宗考试,不知道幽骊和那位小姐会不会生气…”
“唉,可是去参加入门测试了又能怎么样,我一个炼气四层,也不过是陪跑罢了,徒让幽骊她们伤心,呜呜呜。”
凌尘脑袋里塞满了负面情绪,像是一个担惊受怕的抑郁者,不敢尝试不敢冒险。
又因为长时间处于抑郁心境中,他四肢沉重,内心抑郁,得不到足够的动力,什么都不想做。
咚咚咚!
直到有敲门声传来,凌尘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缓缓下了床,朝着门口走去打开房门。
早晨空气凉爽,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正站在门口,双脚下面绑着两条素白的麻布,眼神通红,脑袋上也系着死结的白布。
凌尘知道这人叫郁小七,住在村东头,他父亲叫郁七,好像是遭遇了外面的马匪,死的老惨了。
整个人肚子被刨开,鲜血淋浇灌着肠子,洒的满地都是,还断成了两半。
“唉,马匪不剿不行啊!”凌尘叹了一口气,想到一条人命的逝去,不由感到悲伤。
同时他内心也觉得有点古怪,这村庄真破真清冷,连条看家护院的黄狗都没见到,更别说散养的什么母鸡了。
否则也不至于郁七那老汉被人杀了,都没人知道。
“怎么了?”
“今天早上家父已经埋了,大家帮了俺不少,所以特意准备了解秽酒,邀请你们去吃饭。”郁小七神色哀伤,声音沙哑,显然是哭的嗓子出了问题。
凌尘一愣,郁七身死下葬之类的丧事,他可没帮什么忙,按理说这解秽酒也不应该他吃啊。
似乎看出来凌尘的疑惑,郁小七上前一步,主动解释道:“全村人都要去,你也一定要来。”
凌尘看他说多悲切,自己要是拒绝肯定还会一直来喊他去,于是就是点头答应下来。
“行,我知道了。”说完凌尘打了个哈欠,抬手就想把门关上回去继续躺那破床上。
然而郁小七却一把拉住凌尘的胳膊,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凌尘,神色莫名道:“现在就吃。”
“嗯?”凌尘一愣,哪有大早上吃席的道理。
但是他刚察觉到古怪诧异,产生怀疑,内心又涌现出海量的抑郁情绪,不断压迫着他的理性,让他顿时心身疲惫,有气无力道:
“行吧行吧,那现在就跟你去。”
懒的想了,懒的管了,就这样吧。
说完凌尘就跟在郁小七身后,沿着灰蒙蒙的村庄慢步走在乡间土路上,不一会就来到了郁小七家中。
藤蔓围成的空旷院子正中央,正摆放着一具柳丁订死的木棺材,前头是烧完的一堆黑色灰烬,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夹杂着泥土的腐味。
几个惨白的纸人依靠着黑色棺材,竟然都画出了眼睛,好似在窥探着前来悼念的众人,还有几张歪腿的老桌子,周围有几条红色长板凳。
郁小七跪倒在黑色棺材木前,一边磕头一边痛哭,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眼泪疯狂往下面掉。
凌尘在一旁听的真实,没想到他哭的如此痛苦,走到其身边安慰道:“他在泉下知道你如此孝顺,内心也会感到欣慰的。”
“好了快别哭了。”同时他想拉郁小七起来,不让他继续哭下去。
因为他感觉随着郁小七撕心裂肺的痛哭,随着他负面情绪的流淌,凌尘内心的抑郁越发的严重。
他本能的想要阻止。
可郁小七就好像焊死在了地面一样,凌尘身为修士,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拉不起来他!
他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刚想说些什么,门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竟然是一群披麻戴孝,垂头丧气的村民!
凌尘想起郁小七的话,全村的人都要来参加丧宴!
这些前来赴宴的村民,个个垂着脑袋,眼皮下拉,抿着嘴巴神情哀伤,好像死的是他们自己。
然而当他们抬起头看到凌尘后,表情突然变得诡异,纷纷挤出笑脸,凝视着凌尘。
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中立马露出浓郁的喜色。
随后众人一窝蜂的冲到黑色棺材面前,纷纷跪倒在土地上,磕着脑袋声音悲切,个个嚎啕大哭,似乎要将世间所有的悲伤都宣泄出来。
凌尘的身体瞬间僵硬在原地,他望着那几十道磕头痛哭的背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每一次磕头都好像砸在其心头,让他脑袋发痛。
其眼前有世间所有悲惨的事情在重现,不断侵蚀影响着他的理性和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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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在此地重现,让凌尘感到活着的可悲和生命的沉重。
无穷无尽的悲伤瞬间袭来,凌尘周围的空间都变得黑暗,有黑气浮现,疯狂地涌向凌尘僵硬的躯体。
他的表情越发的抑郁,连呼吸都异常艰难,内心疯狂升起自杀逃脱的欲望。
他站在无数疯狂磕头的村民身后,在他们悲痛欲绝的哀哭声中,缓缓抬起右手,上面有锐利的灵气浮现,逐渐逼近脆弱的脖子。
“够了,开宴吧。”
突然,一个死气沉沉的厚重声音从院门口响起,是身穿黑袍的村长。
听到他的话,那些疯狂磕头的村民立即停止了嚎哭,麻木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也不顾额头猩红的鲜血,开始向院里的几张桌子挪去。
凌尘也得到了喘息,他本能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大脑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内心又有压抑绝望的声音在劝他:“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此时村长走了过来,拉着凌尘的胳膊,带着僵硬的他坐在了最中央的一张黑色桌子上。
周围所有如丧考妣,情凄意切的怪异村民,狭窄深凹的眼眶中,都投出饥渴难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凌尘身上的每一块血肉。
就好像…吃的不是解秽酒,而是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