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冰
旋转餐厅外灯火璀璨，这是一个祥和盛世。
餐厅内座无虚席，但每一桌都有独立的私密空间，既热闹又幽静，仿佛当下年轻人于热闹中显孤独的写照。
秦习烨起身帮她拉开座椅，她坐下后，才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应习女士的要求，餐已经点好了，这就上菜。”他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要不先说事？”
吃人嘴软，虽然不知道他约她是要说什么，但先地位平等地谈好正事会更妥当。
他却一副慵懒模样：“不急，先吃饭，我饿了。”
她只能点点头，侍者已经把头盘端上来了，是西餐。
她不挑食，只要不是味道过分怪异，她都可以接受。但非要选一样的话，相对西餐，她更喜欢中式家常小菜。
“漫香林”作为岩城最大的饭店，餐品味道不错，只是她少了一份品味的闲心。昏暗的灯光，漆黑的夜空，舒缓的琴声，给她的观感不是浪漫，是压抑。
主食有一份意大利面，温热光泽的酱汁配着金黄的意面，让人很有食欲。只是她看着旁边的叉子，最终让服务员帮她拿双筷子来。
她还是习惯用筷子吃面。
“漫香林”大部分楼层是中餐，并不缺筷子，服务员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顾客有这样的要求，很快便取来两双骨筷。
秦习烨默默记住她的习惯。
在民大上学时，她曾在一家西餐厅做兼职，他去那家店时见过她，以为她肯定习惯了西餐，习惯用刀叉，所以今天才会选择约在这里。
他默默把她还没动过的牛排拉到自己面前，细细切成小块，再推还给她。
她浅笑道谢。
接触后她便知道，他是个矛盾的人，生性洒脱放浪，却又绅士有礼让人误以为他的温柔都给了对方。
此时，甜点上桌，在小提琴悠扬流淌的音乐声中，他终于道明了此次饭局的用意。
“你毕业后，我想请你到‘医心’的研发部门上班。”他看着她的眼睛真诚道。
“医心医药”在几十年前他外公成立之初是有新药研发部门的，但后来迫于现实的压力，研发部被砍掉了，他从妈妈手中接过公司后，又重组了这个部门。
她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招聘员工自然有人事和行政负责，本烦不到他一个总裁亲自下场。
但她心里也有些隐隐的高兴，他聘用她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她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于医药行业和她的研究，他并非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这份认可便显得分量十足。
但她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说她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清楚后会给他答复。
做药物研发是她给自己规划的未来其中一个分支，但不是树干，“医心医药”虽然很好，她还是需要时间想想。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兼职打工再累也从没有放松学业，不仅是为了那些奖学金，更重要的，就是为了像现在这一刻，不论是什么样的offer递到眼前，都能够从容淡定地考虑它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好似也知道今晚不能马上得到答案，点点头让她慢慢考虑，“医心”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桌上的甜品他并没有动，原本想让侍者直接拿走，但见她慢条斯理品尝着玻璃碗里的冰淇淋，没擦口红的嘴唇因为冰品的刺激反而红艳似血，他突然起了也尝一尝的兴致。
舀起来吃了后他才发现，这个冰淇淋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吃，但也没有多好吃。
她吃得这么慢，大概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别吃了，不要为难自己的舌头和胃。”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他面前的碗，轻笑道，“其实还好，可以中和一下嘴里的味道。咖啡和茶，喝完会睡不着。”
吃完东西后，其实嘴里的味道让人不舒服，但这场合不适合漱口，而西餐最后上的热饮，不是茶就是咖啡，晚上喝，她是真的会失眠。
他也笑了起来，很放松的那种笑，“走吧，我带你去漱口。”
他带她穿过一道门，走到了角落一个茶水间，不知道是不是饭店员工休息区。
他在旁边，她含了含温水便吐掉，不好意思像在家里般发出声响。漱完口再喝点热水，感觉浑身舒畅。
这天是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家的，她坐在副驾上，看着玻璃窗上略过的光影，不知不觉闭上眼睡着了。
她还做了个梦，梦见生物课上用显微镜观察人体口腔上皮细胞时，那些细胞突然活了过来，追着她跑啊跑啊，然后她跳进了一个水池里，被冻得直哆嗦，池水却奇迹般越来越温暖……
她醒过来时，车已经停在她的公寓楼下了。秦习烨坐在驾驶座上，拿着手机正在打字，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你醒了，看你睡着我开暖气了，暖气关了你缓一会儿再下车，不然内外温差太大，容易感冒。”
他一说，她才感觉自己有些热，岩城四月的天应该微凉才对。车内不仅开着暖气，她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她把外套递还给他，“谢谢。”
接衣服时，他的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没说话，车内一时陷入极度安静中。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清晰可闻，意识到氛围过于诡异后，她出声打破沉寂，说出的话却是：
“洋葱上皮细胞和人体口腔细胞的相同点是都有细胞膜，细胞质，细胞核，线粒体，不同之处在于，人体口腔细胞没有植物细胞都有的细胞壁和液泡。”
秦习烨：“……”
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他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猖狂。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此时已经是猪肝色了，强行挽尊，“刚才我梦见老师提问了，没睡醒才，才会脱口而出。你，你不要笑了。”
她忽然明白恼羞成怒是什么样的。
秦习烨：“好好，我，我不笑了，哈哈哈，我真的不笑了，哈……”
最终他也没忍住笑，而她破罐子破摔，跟着一起笑起来。
其实她想跟他说，她第一次这样犯蠢，这不是真正的她，但想也知道，他不会听进去。反正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把这种小事忘记的，随他怎么想吧。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的关系反而近了许多，他不再是那“高岭之花”，她也不再是那“天边的云彩”。
只是两人依旧在不同的气层。
今天她离开的背影很沉稳，他的眼神有一丝笑意，她终于不再逃跑般匆忙。
他双手环胸靠在车前看着她的公寓灯亮起，看到她到阳台收衣服，又看到她洗过澡后到阳台洗衣服。
再后来，客厅和阳台的灯都熄灭了，只剩卧室的窗户隔着窗帘透出朦朦胧胧的光。
他抽了一支烟，然后上车开车回家。
日子绵长，他们总有再见的时候，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