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满门忠烈,尽是枯骨
对于唐寅会不会真的去打司马仪,陈平安并不担心,话说这位祥符二年的状元司马仪被誉为安国公许世的第一谋士,可是在自己看来也就是小棋子而已。
以如今细雨在京城的势力,别说司马仪,就是安国公许世这个老匹夫自己也可以斗上一斗。
陈福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陈平安手握那卷来自太后武氏的袭爵懿旨,跟在后面。
秋日里,天黑的有点早。
“福伯,明日你让工部的人先别返修府邸了!”
太后武氏安排的活,工部的反应速度很快,今天就已经来人检查了府邸各处需要修缮的地方,说出个章程,明天就开工。
“好的!”福伯淡淡应了一声。
“近几日你配合青龙将府里护卫,仆役都替换掉,你和他们一起回封地住一段时间。”
陈平安说道,细雨那些人,一部分进入府邸,一部分安排在附近府邸。
自己已经将镇国公府准备作为决战之地,那么这些普通的护卫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成为拖累,让他们不知不觉的死在这里自己也于心不忍。
“是!小公爷!”
陈福没有回头,再次回应到,他在这座府邸内生活了五十多年,伺候过三代主子,唯有这位小公爷才是真的把下人当人看,心性好到不行。
在镇国公府最深处,那里是陈家的祠堂,供奉着陈家先辈。
陈平安以前很少来,总感觉这里阴森森,阴风阵阵的。
但是后面就来的多了,看着那些牌位,他总是有种异样的情绪。
“吱呀……”
陈福推开门,提着灯笼进去,开始点上烛火。
陈平安很熟悉这里,他曾经数过,一共二十八块牌位,其中很多人的年龄其实不大,都是战死沙场。
说起来镇国公的爵位显赫而又高贵,可是这满门忠烈尽是冢中枯骨谁又知道呢?
陈平安点燃香火,作揖叩拜,陈福在身侧,缓缓打开那卷懿旨,念到:“陈平安袭爵镇国公!”
随后将懿旨放到了供桌之上,转身出门,将门合上,默默站在台阶下,宛若雕塑。
陈平安跪了一会,才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手帕,拿过每一块牌位,轻轻擦去灰尘,然后放好,摆正。
擦到最后那三块牌位,陈平安泪水逐渐模糊眼眶,这是父亲陈镇,兄长陈平文,陈平武的牌位,他们本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如果他们在的话,许世那个老匹夫敢这么欺负自己吗?
“五年了,我还是没有查清楚当年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平安碎碎念,呼出一口气。
“如今周独夫入京,我没有底气对抗一个超凡强者,如果真被逼到绝境,我会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陈平安说了很多,说了很久,他知道自己心慌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虽然两世为人,可是他依然不愿意死。
直到自己的情绪逐渐平复,内心安定下来,陈平安推开门离开祠堂。
有些话只能说给山鬼听。
皇宫,御书房。
虽然夜已经深了,可是女帝李莹莹依然在批阅奏折,秋日里事情很多,运往北地的粮草,江南的乱民,不接受兵部调令的蔡楠,以及即将进京的周独夫。
“陛下……”
吴大伴走了进来。
“吴大伴在么了?”女帝李莹莹放下手里的朱笔,活动了一下微微泛酸的手腕。
“暗卫那边禀报京城进了许多江湖人,但是进入京城后就失去了踪迹,据说很多人都是那个名叫细雨组织的杀手。”
吴大伴缓缓说道,江湖人很少来京城,都说侠以武乱禁,京城天子脚下,自然律法森严,不是那些好勇斗狠的江湖人喜欢的地方。
“五十万两黄金足够让人赌上所有,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巡城司多派点人手,上点心。”
女帝李莹莹并不惊讶,不是说有人悬赏五十万两黄金要杀周独夫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什么奇怪的谁都会觉得自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点多?”
吴大伴又说了一句,据说都是高手有百十号人呢?
“嗯!宫里供奉处的那些老人,也让他们多出去走走!”
女帝李莹莹眉头一皱,看起来周独夫入京,江湖势力也动起来了。
蔡楠这个家伙,竟然只让一半两淮精锐进京,不知道够不够,所幸京城驻军加起来还有十二万,算起来也不少。
只要周独夫那个家伙不乱杀一通就好。
御书房重归寂静。
深夜的皇城本该关闭宫门的,此时一处偏僻处的宫门悄然打开,一顶轿子缓缓入宫。
轿子旁边是一名劲装女子,如果陈平安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不是太后武氏身边的上官婉儿吗?
轿子走过城门洞之后,跪地的侍卫才起身,关闭宫门,一切悄然无声。
这一夜的京城注定不安静,首先就是安国公许世因为小儿子被打,妻子和他大吵一架,让本来就心烦意乱的许世更加的恼怒。
从妻子那里离开不久,下人就禀报司马仪先生应召入府的时候,被人打了,伤的不重,但是也和小少爷一样成了猪头。
许世在书房见到这位谋士,顿时大怒,让人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巡城司,让他们抓紧找到凶手,不然自己就让巡城司的人都去北地守卫边疆。
许世烦躁的看了一眼肿成猪头的司马仪,虽然心疼这个谋士,可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依你看,周独夫入京弑君的可能有多大。”
许世上来就是一个令人惊骇的问题,周独夫跟太宗皇帝亦师亦友,虽然太宗晚年有些许二人不和的传说,可是谁都吃不准。
女帝临朝,亘古未有,周独夫作为男子,估计也忍不住吧!如果她弑君,那么自己顺势推自己外孙上位,那小家伙还小,自己也能混个辅政大臣不是。
“国公爷,在下看可能性不大,一来女帝临朝已经快两年了,如果说周独夫有这想法,应该不会等这么久。”
司马仪小心的说道,脸肿的厉害,一说话就疼,那些人太狠了,打人专打脸。
他不知道是谁打的他,京城人都知道自己背靠着安国公这一棵大树,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么谁会对自己出手呢?
忽然灵光一闪,司马仪仿佛抓住了什么?
祥符二年春闱旧事!嗯,不可能吧!
那件事极其隐蔽,是自己背后主子安排的,隐蔽的很好啊!
“那么周独夫为何忽然入京呢?”
安国公许世抚摸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属下听闻近期京城进入了很多江湖中人,其中那个杀手组织细雨的人手不少。”
“江湖也有传言四大杀手之一的朱雀,死在了周独夫的手上。”
司马仪的眼神变得深邃,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仿佛是一片虚无。
安国公府一直以来也对江湖很重视,因此对于所谓的和风细雨两大组织比较熟悉。
“江湖人,他们做什么?不会真的为了五十万两黄金拼命吧!”
许世起身背着手在地上踱步。
“我们追查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查出这两大组织的掌控者,他们的联系很奇怪,基本都是单线,只能找到一个个点,线都连不起来。”
司马仪说到这里说话声戛然而止,随即猛然抬起头,看着许世。
作为兵法大家的许世顿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女帝登基两年,对于栖云山秋毫无犯,反而颇为礼敬,那么周独夫忽然入京,肯定是有人触碰他的逆鳞。”
许世看着庭院外的黑夜,漆黑如墨,顿时联想到了北境那座同样漆黑如墨的山脉。
“进攻势利,退而防守,是他。”
许世瞳孔猛的一缩,如果谁最想知道黑山迷案,那么必定是那个小子了。
可是他不信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会是和风细雨这样大组织的掌控者,那么这个在国公府蛰伏多年的少年,手里还有什么样的底牌呢?
司马仪也是一阵后怕,管中窥豹从今天陈平安的杀伐果断,再到自己夜里被打来看,这个小公爷绝不简单。
“哗啦哗啦……”
甲叶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庭院外出现一名魁梧的将军。
“末将王铜山奉命带背嵬军入京!”
许世招招手,那名将领进入书房,司马仪起身告辞,接下来调兵遣将,他就不掺和了。
司马仪出了安国公府邸,坐进马车,努力平复情绪,一点点推敲和许世的对话,片刻回到自己的府邸。
回到府邸他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回卧房,反而来到了府邸深处的一处鸽笼,从里面抓出来一只鸽子,将一个小纸卷放入其中,放飞了鸽子。
鸽子扇动翅膀向着皇城飞去,密信之上只有三个字陈平安。
周独夫入京是要找陈平安的麻烦,可能和黑山迷案有关。
司马仪抚摸着肿痛脸颊,一对小眼熠熠生辉,是的,这些年盯着许世,林若甫这些实权人物,谁也没有注意那位沉默不语,被誉为“破落户”的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