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相
第一章 真相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张简陋木床和一把破旧的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瘦骨如柴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僵硬得如同死尸。
然而，细看之下，她的眼球还能转动，随着眼前的木门被打开，她瞳孔骤缩，四肢一跃而起。
她没有如愿抓到来人，整个身躯由于刚才的起身，重心不稳，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她忘了自己是被绑在椅子上的！
不仅如此，刚才她太过用力，下巴磕到地上，直接将松动的牙齿磕掉出来，唾液和血液顺着嘴角滴落在地，狼狈不堪。
不怪她现在身体如此虚弱，她已经有半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左秋！”她顾不得来人的讥笑，愤恨的眼神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
左秋居高临下地朝她吐了一口唾沫，嘲讽道：“这不是咱们忠勇侯府的少奶奶段代云吗？”她故作吃惊，“您金尊玉贵，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啊？”
段代云现在没心思跟她计较这些往事，她急于知道自己家人的境况，一口吐掉嘴里的血水就问：“我的父亲和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被幽禁在这所庄子之前，她就听到了父兄被判处斩首的消息，她第一时间派出两个丫鬟去往老家江州，然则，还没等她打听清楚是什么情况，她就被下了药，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每日被不同的婆子折磨。
她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她哪里是那些市侩婆子的对手，不论她许了多么丰厚的条件，提出的要求一降再降，婆子都是当下应承，转头就将她出卖。
满心期待的她，很快就换来一顿毒打。
一次又一次的希望破灭，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名义上，她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是江州盐商段家的大小姐，那些婆子敢这般凌辱，定是背后有人指使，而指使之人，一定是吃准了她以上身份都不再能给予她庇护！
她开始绝望！
从愤怒到讨好，从讨好到绝望，鬼知道她这半年来经历了什么。
家人生死未卜，两个丫鬟不知所踪，等了半年，才等到这个昔日的情敌左秋！
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段代云统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自己家人到底怎么了！
左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团黑布包裹着的东西，她用两根手指小心地夹住黑布的两角，黑布连同里面的东西就被带出来，落在地面上。
段代云只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掉在自己面前，她瞬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紧张地盯着左秋。
左秋环顾四周，连一把多余的椅子都没有，她只好站着，见段代云不动，她提起脚尖，轻轻一勾，便将黑布扯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等看清黑布之下的东西，段代云只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痛苦将她撕开，似有万箭穿心之感。
那是一只人的手掌！
这只手她再清楚不过，她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忙于生意，疏于照顾她，从小，便是这只手牵着她，教她读书识字，带她爬树上山。
手掌食指处肤色比其他地方的浅，这还是因为她及笄礼的那天，亲手给哥哥打了一枚银戒指，逼迫哥哥戴上。
当时他不情愿，说这戒指不符合他的男子气概，但迫于妹妹的软磨硬泡，戒指最终还是扭扭捏捏地被他戴在食指上。
现如今，左秋能将这只手掌带到自己面前，想必兄长也早已遭遇不测，银戒指不知被哪个人顺手牵羊了！
段代云的表现令左秋非常满意，她就是喜欢看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少奶奶悲痛欲绝的样子。
“我父亲和兄长，死了吗？”段代云哽咽着，从胸腔挤出这句话。
“没错，死了。”左秋蹲下身子，一把薅住段代云的头发，她狰狞的眼神盯着段代云，像是要后者更加痛苦般，详细地描绘了段家父子死时的细节。
“半年前，刑部便判了斩首，当时，全家都瞒着你呢，生怕你做出什么蠢事来，连累到侯府。”
“哦！我差点忘了，你果然不聪明，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派你那两个丫头去江州力挽狂澜，哈哈，蠢死了！”
“我不明白！”面对左秋，段代云毫不退缩，她从父兄的死讯中冷静下来，用更加锐利的目光审视左秋，“我父亲是盐商，也会跟江州的官员打交道，虽说少不了上下打点，但绝不会因这种事惹来杀身之祸，我哥哥更不用说，为人处世比我父亲更加谨慎，他们是什么罪名被判斩首？”
话音刚落，左秋的手不自觉松开，眼神立即躲闪几下，但很快又被她压制下去。
“罪名嘛……当然是杀头的死罪！”
都这种时候了，左秋还不敢告诉自己实情，段代云换上一副嘲弄的眼神，“怎么？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编一套谎言来糊弄我这个将死之人？”
段代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气定神闲，眼中尽是不屑，“青楼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给你再好再高的身份，也抬举不了你，我就算是死了，你见我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害怕！”
“什么！”左秋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出身，她一脚踩在段代云的胸口，咬牙切齿，“你以为，就你出身高贵？我告诉你，若不是我父亲出事，我才是堂堂正正的官家小姐，你只是一个商人之女，你拿什么跟我比！”
“这样啊，你父亲是谁？”段代云忍住心口疼痛，随口问道。
左秋轻吐一口气，“呵呵，差点被你骗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实话告诉你，段家父子之所以死无葬身之地，全因你这个不孝女！”
段代云心头狂跳，但还是漫不经心追问：“为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吧？刑部判决，段家父子犯的是叛国罪，满门抄斩！”
段代云皱眉，“我父亲一介盐商，哪有这么大本事？”
左秋哈哈大笑，想到她往日希冀的侯府主母之位就在眼前，而段代云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内心无比畅快，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
“你父亲当然没这个本事，但是世子有啊！”
“你不知道吧，大皇子在封地练兵，私藏不少兵器，只差一千套盔甲，只是缺银子。
世子给你父亲写信借钱，你父亲推三阻四，不得已之下，世子冒充你的笔迹给你兄长去信，你兄长很快说服你父亲借钱。”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在京城传开了，都说大皇子要谋反，私囤盔甲是重罪。
皇上大怒，命令大理寺严查，一来二去，查到你段家头上，自然要杀头咯！”
段代云银牙咬碎，“所以说，我父亲是给大皇子和世子背了黑锅？”
左秋咯咯直笑，“话怎么能这么说，钱是你段家自愿借的，谁让你段家倒霉呢！若非被发现，事成之后，大皇子还要给你段家记上一功呢！”
想到疼爱自己的哥哥，竟然因为太过宠溺自己而被穆齐利用，招来杀身之祸，段代云心如刀绞。
左秋踩在段代云胸口的力道加重了些，她瞟了门外一眼，即便知道这庄子偏僻，除了平时伺候的婆子，基本不会有人来，但她还是免不了心虚。
“好了，该你知道的都知道了，到时候上路了！”她拿出一个瓷瓶，拔下瓶口的塞子。
段代云心如死灰，她在这世间的亲人都因自己而死，剩她一个独活也没意思，只是便宜了穆齐和左秋这对狗男女，踩着她段家的人头往上爬！
“等等，我的两个丫鬟呢？”段代云被灌了一口毒药，腹中剧痛起来。
“死到临头还想着别人！算了，告诉你吧，她们俩还没出京城，就被我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接客呢！”
段代云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便是左秋那渗人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