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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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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渐冷, 黎明月去阳台探望菜槽的频率也变高了,好在滨城已经阳光充足,不至于动搬到室内的念头。

    沈砚冰这几天闲极无聊, 坐在黎明月的课桌前练起了字。

    “按下去,不用这么轻。”黎明月站在一旁研墨, “注意笔锋。”

    沈砚冰的底子不错, 很快就找回一些感觉, 利落动笔的模样可以唬一唬外行人了。

    黎明月的眼神从笔下的字慢慢移到人身上。

    沈砚冰的长相很耐看,不是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弭的那种美感, 越看越有韵味, 整个人仿佛笼着一层柔光。

    黎明月忽然觉得庆幸,这样宝藏的沈砚冰,竟然没在她来前被人挖走。

    是天意让她遇到沈砚冰, 也是天意让沈砚冰还在等她。

    黎明月蓦地笑出, 觉得自己实在很一厢情愿。

    心动不如行动, 犹豫让人退缩。

    她忍不住走到沈砚冰的身后,握住她的手, “带你写。”

    沈砚冰挑眉, 黎明月的手心已经覆在她的手背,有些冰凉, 并不舒服的姿势, 但黎明月的手已经很稳,行云流水般在熟宣上挥舞。

    沈砚冰没有使力,任对方的手游走,驯服着笔尖。

    两人靠得很近,气氛逐渐升温,不知何时停笔, 沈砚冰转过身来,背抵着课桌,同黎明月相对而视。

    沈砚冰很喜欢黎明月那双杏眸,含笑时起雾时,都是令人心神驰往的风采。

    周围到处是黎明月的画作书法,到处是黎明月的痕迹。

    ——这是沈砚冰不曾预料的生活。

    没意料中的排斥,更没有后悔和烦闷,有的是心神舒畅,和不再乏味的清甜日常。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在静谧着安然拥吻。

    十一月就快过去,滨大的期中刚过,就有种直奔期末而去的紧张感。

    连黎明月也面临起前所未有的紧张压力——几场比赛的结果最近陆续放出,征稿的公示名单也即将揭晓。

    章老让她不必紧张,但这作为她兰亭展后少有的作品面世,

    必然会受到同行的极大关注。

    她需要各大赛事的肯定来破除流言。

    沈砚冰在客厅看着电视,见她心神不宁,拍拍沙发让她坐下。

    “最近跟章老学得怎么样?”沈砚冰给她递了杯茶。

    黎明月轻啜着,敛目:“还行。”

    还行就是一般,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沈砚冰对这种潜台词很敏感:“线上学果然还是缺了点感觉吧。”

    尤其还是黎明月这样的古代人士和章庆这样的老先生,即便再熟悉这些设备,终归差了点意思。

    章老看不到黎明月的用笔和写字状态,两人的沟通上必然会出问题。

    书法不是像数学物理那样问题答案清晰分明的学科。

    黎明月心中清楚,但从未提过。

    柳郁也质疑过这样的沟通方式,感到遗憾:“章老先生都那样留你了,你要是听话留在京城多好。”

    她不止一次地为黎明月的选择可惜,“这是对你才华的严重浪费,听过一句话吗,叫出名要趁早!。”

    拜入章老门下,不仅仅是指点和学习那么简单,跟在书室交往的各界名人建立联系,拓展人脉才是关键。

    那是一个与在滨城美院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圈子。

    ——艺术圈里,名气和背景才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追求,没有它们,那就什么都不是。

    这不是一个纯粹的行业。

    沈砚冰不信黎明月想不清这些关窍。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以黎明月的身份,理应比代人对这些更敏感。

    偏偏她还像个无事人一样。

    沈砚冰问:“你想去京城吗?”

    “不想。”黎明月看她,“你想赶我走吗?”

    沈砚冰闻言心中无奈:“没有。”

    黎明月太懂了,总是率先抛出明知不可能的问题,用最绝的问题堵住其他回应。

    沈砚冰对这点把戏一清二楚,却并不觉得无理取闹。

    她只是不知从何同她说起。

    黎明月微垂着头,许久没有做声。

    明晃晃的灯照着地板,只有两人的客厅陷

    入无声的僵局。

    再晚一些时,沈砚冰收到了柳郁发来的微信,这才得知黎明月这几天收到了京城美院的特邀,但一直没有应约。

    不是展览参观的邀请函,而是足足一个特许旁听生的名额。

    何其珍贵,沈砚冰惊觉章庆大师对这件事的重视度。

    她转头看向在课桌前慢腾腾翻着课外书的黎明月,若有所思。

    郑珂这段时间同她联系频繁,提的话半句不离黎明月。

    沈砚冰把黎明月收到京城美院邀请的事告诉了她。

    “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可是章庆呀——”郑珂和这位老先生打过不少交道,“老爷子心态特别年轻,特别爱提携后辈。”

    虽然是郑老的家人,但她和沈砚冰都得承认,大概是囿于精力和风格,郑老先生不那么爱教学,在带徒弟上也没有章老先生上心周到。

    章庆是个更注重基础练习和系统理论的人,行事作风学院派的痕迹明显,郑德行练的草书,整个人更有洒脱率性之意。

    沈砚冰不好意思说黎明月是因为离不开她——这种理由放在代独立女性眼里简直难以理喻。

    偏生黎明月就是这样固执的人。

    没几秒,郑珂一个电话过来,沈砚冰不留痕迹地打量黎明月一眼,拿着手机进了书房。

    郑珂:“小黎年纪太小了,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学历!”

    所以才需要师门来弥补,沈砚冰也很清楚。

    郑珂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在进京美有多难,毕业生想留任又有多难,挤得头破血流,在机会摆到人面前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错过了一定会后悔的。”郑珂感慨,转而调侃,“而且老跟在你身边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学生呢。”

    沈砚冰轻笑:“是吗。”

    郑珂回:“是啊。”

    挂断前,郑珂又强调了一次,“一定要去!”

    她当年京城美院毕业后就出国,回来后又大改了方向,没再留在京城,至今想来有些遗憾。

    如果她当初信念坚定,

    按预定的道路走,在应该已经是京美的教师了。

    但凡事没有如果,等到后悔就来不及了。

    沈砚冰望着窗外的夜景,神色晦暗,眸光幽深。

    当晚睡前,沈砚冰把卧室的薄毯换成了更厚实的被子,坐在床头安静翻着书,时不时看向飘窗。

    黎明月少有地坐在飘窗,屈膝手臂环绕着。

    外面的霓虹彩灯点亮黑夜,林立的高楼led灯流光溢彩,没有拉窗帘,黎明月静静地抱膝坐着,看着窗外。

    沈砚冰今天难得拿了本纸质书,房间里只剩翻页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久,沈砚冰终于合上书,看向飘窗。

    “不要着凉了。”

    飘窗紧闭,但黎明月只穿了睡衣,什么也没披地坐在那,脚丫光在外面,一不小心就要受寒。

    然而黎明月没有动,脑袋搁在屈起的手肘膝盖上,闻言反倒埋头不看她。

    沈砚冰起身,靠着坐了过来。

    她的背贴着黎明月的背,头往后仰,触到了黎明月的头。

    两人背靠着屈膝,像两只天鹅,在安谧的夜色里有别样的寂寥美感。

    一个人会落寞,两个人依旧显得孤独。

    黎明月弓着身子,缩成一团地抱着,忽然说:“我不想去京城。”

    沈砚冰:“嗯。”

    黎明月又说:“我想留在滨城。”

    沈砚冰:“嗯。”

    黎明月垂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的选择对不对,她感到很难过。

    夜色很凉,沈砚冰脚触地,背靠着飘窗墩,碰到黎明月的手臂和脚丫,轻声:“太冰了。”

    黎明月抬头,手臂抱着,下巴搁在上面,平静:“我不冷。”

    她能感受到沈砚冰的情绪,沈砚冰不言语背后的意思。

    沈砚冰希望她去京城。

    她看着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

    沈砚冰忽然从后抱住了她。

    黎明月听见她说:“你已经成年了,要学会做取舍。”

    沈砚冰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后,言语间却很冷静。

    黎明月有时候真

    恨这种平静。

    她说:“我只想要你。”

    前程缥缈不可知,她只想要当下实实在在的沈砚冰。

    她忽地转身,飘窗上冰凉的双腿夹住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她紧紧搂住来人,贴在耳畔:“我只想要你。”

    夜色里,月亮忽然露了脸,漫天的黑幕里生出宁静柔美的意蕴。

    沈砚冰腾出一只手拉上了窗帘,遮住一切纷扰与喧嚣,余下整室的安宁。

    她单手扶着黎明月的背,垂眸沉声:“好。”

    顺理成章的发展,沈砚冰没有再拒绝这份邀请。

    卧室的温度正好,光线也正好。

    发丝垂落,薄唇微启,昏黄的壁灯洒落光影,沈砚冰唇角慢慢漾开笑意,她倾身,阴影笼罩下来,黎明月微微睁眼,环住了她的脖颈。

    近乎冷战的气氛悄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拌着蜜糖的吻,一点点撬开心扉。

    黎明月被沈砚冰抱着,耳畔传来一阵酥痒。

    她第一次听见沈砚冰的告白——“我喜欢你。”

    静水流深,其中多少蚀骨深刻不足为外人道,沈砚冰的吻慢慢滑到她的颈侧,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黎明月搂住了她,低声:“我也喜欢你。”

    她的肩头忽然传来一阵濡意刺痛,艰涩过后是长久的释然,沈砚冰声音低沉,眸色微动:“我爱你。”

    克制而热烈,黎明月抱着她的手一顿,忽地低头,再抬头间眼角微润,“嗯,我知道。”

    她从不曾怀疑过沈砚冰对她的情谊,这是天然的信任与默契。

    温暖的壁灯融化一滩春水,今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放送。

    次日:比删减更痛苦的是补字数,折腾一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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