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升
敦煌拍戏风沙很大。
与在浙江不同，此时她苗女身份已经暴露，再不用扮成花魁在秦楼楚馆卖弄风情。但是她和江大侠的情感却越发纠缠复杂了起来。
这场戏已经拍了三个小时了。
简至卿穿着一袭男装，坐在一堵矮墙之上。江大侠根据线索追查敌对势力至此，不想遇到了苗女。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正面冲突的场面。
这场戏没什么过多的武打戏份，基本上只是对台词。但是因为江岭要求很高，所以拍了三个小时还没有过。
简至卿跳下矮墙活动手脚，边听江导在骂方准：“方准，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小简今天情绪蛮好的，你怎么今天不在状态？你的内心是复杂的，你本来是有负罪感的，你本来就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青梅竹马的玩伴，然后你一路骑马来到这里，看到的竟然是你倾心的‘花魁’。这个事情给你造成的冲击很大，这一瞬间你应该同时给到惊喜、恐惧、气愤的表情，你刚才的情绪不够，没给到位。再给一次行不行？”
简至卿这场戏是坐在相对来说更高的地方，但为了凸显苗女身姿曼妙，她必须要坐得轻松中带着一丝妖娆。简至卿这个坐姿持续不了太久，连续拍了三小时，她也有点累了。江岭把她叫过来：“你情绪是很对的，你爱江大侠，但是你为了执行任务还是会做那些事情。在你的道德观里，你觉得这不是对他的伤害，你是可以独立地区分开这两件事了。你没有中原武林那些人的道德观，在你心里，爱和恨都是很简单很分明的事情。但是你要注意一下表情，你见到江大侠是很惊喜很快乐的，因为你身边的光不会太强烈，你要稍微低一点头，这样镜头拍出来你才格外地美，稍微注意一下这个地方哈。”
江岭给他们两个人讲完戏，打板开拍。
又连续拍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多了，方准的脸上都透出了一点疲惫的神色。江岭坐在监视器后面用对讲机说道：“简至卿不要下来，不要停。你现在的位置非常好。控制好姿势，方准控制好情绪，我们再拍最后一遍！”
得益于叶恒江是制片人，乔林是编剧，刘俞凡也能坐在导演后面，他也从小小一方监视器里看着简至卿。
摄像机沿着轨道在缓缓往前推，苗女坐在矮墙上，墨黑的天空上悬着一轮孤月，散着几点极亮的星星。苗女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矮墙上吹一支笛子。等到江大侠策马而来，苗女轻轻眯了眯眼，嘴角含了一抹笑，她认出了来人。江大侠翻身下马，方准连续拍了一整夜，已经有一点累了，他脚下踉跄了一下，但是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继续演了下去。乔林小声道：“这个踉跄绝了啊，江导。”江岭不说话，只示意继续看。
江大侠走到了墙下，他看清敌人，此时有一个机位正对着方准的脸在拍特写。方准的眼里这一瞬间爆发出无数的情绪，有疲惫，有惊喜，有受伤甚至还有戒备和提防。江大侠很快掩饰了自己眼里复杂的情绪，他抱着剑，仰头看着苗女，但紧绷的颌角和紧抿的嘴唇又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些真实情绪。
苗女和江大侠的情绪完全不同。苗女看到江大侠，整个人眼中爆发出明烈而又热切的渴望与快乐。
这是苗疆最骄傲的巫女看到心上人的快乐。
这种快乐纯粹自然，能感染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但她爱的人不是普通人。
江大侠不是普通人。
他不可以快意江湖，肆意任性。他要信守承诺，守护武林。千里吐然诺，五岳倒为轻。他保护了整个武林，可他困住了自己的心。
苗女眼中炽热的爱意反而激怒了江大侠，他既恨可以轻易给予浓烈的爱的苗女，也恨被困住的自己。但人舍不得对自己举刀相向，于是他对苗女拔了剑。
“咔！”江岭兴奋地大喊，“完美！乔林你看到了，这场戏堪称完美！”江岭和乔林都兴奋地大喊大叫。叶策和方准的助理赶紧去扶他们，让他们慢慢走下沙坡。
“收工！收工！”江岭拍拍方准的肩膀，“要不要找医生给你看看腿。”
方准弯着腰正和简至卿一起看回放，他抬头看了看江岭：“你丫等这一晚上，就是等我累加等月亮吧？说实话，我不打人！”
“那你都看出来了还问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乔林也帮着说话：“哎呀，我们也是拍着拍着，发现可能等晚一些就能取景取到月亮了嘛，效果你也看到了，百分百不亏对不对！”
方准点点头：“我说了我不打人啊。我就问问，累了先撤了哈。”
刘俞凡问简至卿要不要回酒店，简至卿小声道：“再等一会儿就日出了，我们看了日出再回去好不好？”
刘俞凡帮简至卿拢好她披着的羽绒服：“那你穿好，怕你冷。让叶策他们回去吧，别都等着了，都挺累的。”
简至卿自然对刘俞凡的安排全无异议，刘俞凡向司机道了辛苦，又让他和叶策蹭了叶恒江他们的车回去。简至卿站在一边看着刘俞凡做这些安排，泪水静静地流了下来。
刘俞凡转身回来，看到泪流满面的简至卿，赶紧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祖宗，怎么哭了？”
片场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一抹光亮映在天边，简至卿猛地拉过刘俞凡的衣领，在熹微的晨光里和他接了一个有一点沙子味道的吻。
“我比苗女幸运，有人愿意陪我看日出。”简至卿双手勾着刘俞凡的脖子，“我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