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感谢二
“这事，我着实不愿多想。”邱明涛轻叹一声，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如今我所处之位，表面上风光无限，日日与高层比肩，实则如镜花水月，晋升之路遥不可及。”
“哎，提起这个……”袁紫霞连忙插话，眼中闪烁着好奇，“你可曾想过换个方向，莫非真要在这高处虚度年华？”
“何尝未曾心动，只是时机难觅啊。”邱明涛苦笑连连，“以我目前的境况，一旦离开此地，又能有何作为？”
“言之有理。”袁紫霞轻轻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理解，“眼下之急，莫过于提升地位，为将来铺路。”
“正是此意，故而我步步谨慎。”邱明涛苦笑中带着几分苦涩，“稍有不慎，只怕前路更为艰难。”
“那你那边可有转机？”袁紫霞沉吟片刻，忽出一计，“若真无望，不如考虑去花岭发展……”
“再观其变吧。”邱明涛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年初拜访秦秘书长时，他曾隐约透露，今年下半年或能解决我正科之位。”
“当真？”袁紫霞闻言，脸上顿时绽开笑颜，“若此事成真，你日后再下基层，定是另一番景象。”
“虽是如此说，”邱明涛的笑容中藏着几分自嘲，“但此事尚未板上钉钉，变数犹存。”
“那有何难，让逸飞助你一臂之力，万事皆成。”袁紫霞打趣道，言语间满是轻松。
王逸飞本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未料话题突转至自身，不禁摇头失笑：“若我真有此等神通，自己也不至于仍是白身一个。”
“你那是早晚的事。”袁紫霞抿嘴一笑，眼中满是笃定，“单凭杜书记此次下基层对你信任有加，我敢断言，明年你若不上正科，我便倒书姓名。”
“此话怎讲？”邱明涛急切追问，“难道杜书记此行，你又窥见了什么门道？”
“自然。”袁紫霞笑得神秘，“不说旁的，津河县上下，哪个领导不是被逸飞同志‘检阅’一番？由此可见，逸飞在杜书记心中的分量，非同小可。”
“你可别乱扯，我只是负责给杜书记泡茶罢了。”王逸飞面露尴尬，急忙辩解。
“嘿，这套说辞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袁紫霞撇嘴笑道，“我也是有秘书的人，领导与秘书之间的那点默契，我岂会不知？像杜书记这般器重你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唉，你若坚持如此说，我也没辙。”王逸飞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苦笑以对。
“哈哈，逸飞啊，好事儿要大家分享，别独自藏着掖着嘛。”邱明涛在一旁打趣道，“说真的，接下来我还真想沾沾你的光呢。”
“涛哥，别这么说。”王逸飞连忙摆手，“若有需要我之处，尽管吩咐，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这一点我自然清楚，否则也不会提出此议，”邱明涛笑眯眯地说着，“但你大可放心，杜书记那般高不可攀，我即便心存仰慕，也自知无此福分。因此，我绝不会妄图借你之口，在杜书记面前为自己美言。不过，如你所闻，为了这个正科待遇，我也是煞费苦心……”
“哦，我明白了，”王逸飞打断了他，说道，“你是想让我向秦秘书长提一提这事，对吧？”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邱明涛连忙点头，“其实，开口之前我也有犹豫，但见你与秦秘书长私交甚笃，若你能随意一提，其效果恐怕胜过我百般祈求。”
“这没问题，”王逸飞爽朗一笑，“但有一事需言明，话我必定帮你带到，至于秦秘书长是否给面子，那我就无法保证了。毕竟，他是领导，我只是个小兵，说话的分寸我得把握好。”
“哈哈，”邱明涛闻言，喜形于色，“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王逸飞微笑不语，心中却明白，一旦自己开口，秦秘书长多半会成人之美。这并非因为他身为杜书记秘书的身份，而是正如邱明涛所言，他与秦秘书长之间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交情。
王逸飞有时也不免困惑，为何秦秘书长对他如此关照。以他的直觉，秦秘书长似乎有意与他拉近关系，而这对于一个市委办的领导来说，似乎并无必要。然而，他并不天真地以为，仅仅因为成为杜书记的秘书，便让这些市委办的领导另眼相看。他深知其中必有其他缘由，只是目前尚未完全领悟。不过，既然有人愿意主动示好，他自然乐于接受，也因此，他与秦秘书长的关系，从单纯的工作伙伴逐渐深化为私下的朋友。
至于邱明涛提到的事情，恰巧是秦秘书长能够拍板决定的，故而王逸飞答应得如此干脆。若非如此，仅凭他一个秘书的身份，断不敢轻易涉足此事。
三人边饮酒边谈笑风生，渐渐都有了几分醉意。这时，袁紫霞从包中取出一卷画卷，放置桌上，笑道：“二位都是文化人，快来帮我鉴定一下，这玩意儿值不值得？”
“这是何物？”邱明涛连忙问。
“今日路过书画市场，一眼相中了这幅字，便买下了，”袁紫霞笑道，“但我自己辨不出好坏，故请二位帮忙掌掌眼。”
“哦？”邱明涛接过画卷，笑道，“你也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我哪里懂这些，”袁紫霞抿嘴笑道，“不过新换了办公室，想着挂点东西显得有品位些，免得被人笑话没文化。”
“你倒是坦率，”邱明涛边展卷边问，“多少钱买的？”
“五百，”袁紫霞伸出五指，笑道，“外行人看不出门道，我就图个便宜。”
“嗯，还算不错，”邱明涛展开画卷，只见其上是一首隶书七言古诗，笔力雄浑，古韵盎然，他点点头，“这五百花得值……咦，落款竟是巢林汪士慎？莫非是仿品？”
“自然如此，否则区区五百怎能入手，”袁紫霞嘴角含笑，眸中闪烁着得意之色，“起初他们仗着我外行，硬说是真迹，开口便是三千大洋的天价。我心里暗想，真迹何止三千，纵是三万亦难求。于是我大胆还价三百，一番唇枪舌剑后，终以五百大洋成交。”
“逸飞，你瞧瞧，这字仿得颇有几分神似。”邱明涛边说边将卷轴递至王逸飞眼前，脸上挂着促狭的笑，“依我看，这写字之人若用真名，怕是能卖出更高价，可惜一入伪作门，再妙笔也只能屈居此价。”
王逸飞初闻仅是五百大洋的货色，心中并未起波澜。然而当卷轴展现在他眼前，随意一瞥之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固：“哎，稍等片刻，容我细看一番。”
“怎么，难道你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不成？”邱明涛连忙追问。
王逸飞未置一词，只顾着细细端详那卷轴。半晌，他抬头望向袁紫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字，当真是五百大洋购得？”
“没错，有何不妥？”袁紫霞眨着明亮的大眼，疑惑道。
“这就奇了。”王逸飞轻抚卷轴，眉头紧锁，沉吟道，“我怎觉着，这更像是汪士慎的真迹？莫非是我眼花了不成？”
“真迹？不至于吧？”邱明涛惊讶地探头过来，“五百大洋能买到真迹？这便宜也捡得太离谱了吧？”
“我亦有此疑惑。”王逸飞摇头轻笑，“可我细观此字，确有汪士慎真迹之相。书画之作，形易仿而神难追。汪士慎一生跌宕，鬻画为生，却不肯随波逐流，晚年双目虽盲，却以‘心目’绘事，其作品中那份孤高清冷之气，非一般人所能模仿。”
“汪士慎笔下那份超凡脱俗的气息，非比寻常。”王逸飞轻抚卷轴，继续说道，“我曾有幸目睹他的两幅真迹，书画合一，观此字，脑中便浮现出那两幅画，暗自比对之下，发现神韵颇为相似，故而推测此或为真迹。”
“不会吧？”袁紫霞满脸狐疑，“我怎么觉得你在逗我乐呵呢？”
“虽无十足把握，但我认为此字极可能是真迹。”王逸飞将卷轴卷起，递还给她，神色认真，“汪士慎一生卖画为生，墨宝颇丰，你捡到漏并非绝无可能。当然，有空还是找专家鉴定一番，方能定真假。”
“我哪有那闲工夫？”袁紫霞玩笑道，“不如我转手卖你，多加一百大洋作路费，反正真迹也是你说的，万一亏了，就当你请我吃顿好的。”
“多一百大洋自然不在话下，”王逸飞笑道，“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明知可能是真迹，我又怎能占此便宜？”
“那就这么说定了。”袁紫霞将卷轴扔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道，“咱们谁也不许反悔哦。”
“哎？”王逸飞一愣，诧异地问，“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自然是认真的。”袁紫霞笑盈盈地望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已应允，岂能反悔？明涛，你说是不是？”
她边说边向邱明涛使眼色，后者愣了愣，随即点头附和：“对，对，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呵呵。”王逸飞打量着二人，忽而摇头一笑，将卷轴推回，“袁姐，别闹了，再闹就无趣了。”
“我……我没闹啊。”袁紫霞被他盯得心虚，低下头小声道，“我是认真的。”
“呵呵，本不想点破，但若不明说，你似乎不会罢休。”王逸飞意味深长地笑道，“袁姐，你这字根本不是在什么字画摊上所得，今日请我吃饭，目的也并非单纯聚餐，实则是想将此字赠我，我说得可对？”
“哪有此事……”袁姐急忙否认。
“袁姐，算了吧。”邱明涛见状，连忙摆手笑道，“我早劝你不必多此一举，你偏不信，现在信了吧？”
“呃……逸飞，其实我只是想感谢你上次的帮助……”袁紫霞见已被揭穿，尴尬地望着王逸飞笑道。
“你这演技，还真是逼真。”王逸飞斜睨了袁紫霞一眼，转而对邱明涛笑道，“还有明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骗起人来也像模像样。”
“我还能怎么办呢？”邱明涛笑中带无奈，双手一摊，道：“师姐的吩咐，我岂敢不从？”
“逸飞，你得相信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袁紫霞目光略显不安，紧紧盯着王逸飞，细声问道：“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王逸飞轻轻挥手，打断了话头，随后诚恳地说：“这事就别提了。作为朋友，我们虽不求共历风雨，但相互扶持本就是情理之中。我希望咱们的关系能如清水一般纯净透彻，不染俗尘，简简单单就好。”
袁紫霞深深望了他一眼，眸光闪烁，仿佛在那一瞬读懂了许多，最终默默点头以示理解。
那一夜，三人畅谈至深夜，直至月上柳梢头方散。袁紫霞杯中之酒最为频繁，然而离席之际，她竟无丝毫醉意，唯有双眸璀璨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让王逸飞暗暗称奇，见识了她深藏不露的酒量。
到了四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对王逸飞而言，或许将成为铭记的一刻。只因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政工科一纸文书下达，正式宣布他将享受副科级待遇，开启了职业生涯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