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乡下
“关键在于你们县领导的观念滞后啊。”乔云娜轻轻摇头，直言不讳，“或许这话不太中听，但若我处在他们的位置，就算勒紧裤腰带，也要铺设全县的交通网。否则，好产品出不去，先进设备进不来，经济如何起飞？”
“确实如此。”王逸飞点头赞同，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没想到你对政治还挺有见解。”
“这哪是政治头脑，我只是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罢了。”乔云娜笑得明媚，“毕竟我父亲是商人，流通是商业的生命线。自古以来，交通便利之地，往往是经济繁荣之所。一个县市，如果连几条像样的路都修不好，其领导层恐怕缺乏最基本的经济发展意识。”
“可能真是这样。”王逸飞感慨万千，“经济欠发达地区的领导能力往往更弱，这在中国官场几乎成了共识。那些被派往这些地方的官员，要么是被边缘化的，要么是作为职位过渡，真正愿意扎根于此，踏实做事的，十不存一。”
“你加油吧，我对你的未来充满期待。”乔云娜笑中带刺，“等你当上了县长，这条路肯定能修好。”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悲观。”王逸飞笑中带苦，“先不说我这辈子能否成为县长，即便有幸，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如果这条路真要等到二十年后才修，我看那些官员们真该好好反省了。”
“这有什么稀奇？”乔云娜撇嘴，语带讽刺，“网上不是常说，随便抓十个官员，如果全部枪毙，肯定有冤枉的；如果只枪毙九个，肯定有人漏网。所以嘛……”
“小小年纪，就学会随波逐流。”王逸飞故作严肃地瞪了她一眼，“你接触过多少官员，就能断定他们都不是好人？”
“嘻，瞧我这记性，眼前不就有一位十一品的地方大员嘛。”乔云娜调皮地望向他，笑得狡黠，“抱歉，真是太抱歉了！”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倒也缓解了旅途的枯燥。只是初次乘坐这种车辆的乔云娜，随着车身的颠簸，渐渐显得疲惫，最终在迷迷糊糊中靠在了王逸飞肩上。王逸飞望着她略显倦容的脸庞，心中不禁轻叹：你这是何苦？
当他们抵达碧岩村中心街道，王逸飞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在省城时，他只考虑了乔云娜是否能适应山里的生活，却忽略了其他问题。此刻，看到村民们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不禁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王逸飞行事向来坦荡，即便与乔云娜共处一室，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因此，他带乔云娜回来时，根本没想过会引起误解。
“看街上的人对你多热情，原来你在村里人缘这么好。”乔云娜兴奋地说，他们已走过中心街，步入山间小径。
“嗯，乡下人都这样，淳朴嘛。”王逸飞含笑敷衍，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热情地与他打招呼，更多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位来自城市的美女。在他们眼中，能跟随王逸飞来到这偏僻之地的，多半是他的未来伴侣，不禁暗自感叹：王家小子虽被扔进了山沟，却能带回如此标致的城市女子，真是有两下子。
“我喜欢山里的气息，那新鲜的泥土味。”乔云娜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
“是啊，我也喜欢山里的味道。”王逸飞摇头道，“但前提是，你不必日复一日地在这里讨生活。如果每天都要在大山里为生计奔波，你恐怕就不会觉得这味道有多美好，只会感到厌烦和压抑。”
“哎呀，我今天刚来，正兴奋着呢，你别把话题扯得太沉重嘛。”乔云娜嘟起嘴抗议。
“对不起，对不起。”王逸飞连忙赔笑，“是我考虑不周。”
“农村生活应该没那么艰苦吧？”乔云娜摘下一朵野花，边赏边问，“我看街上的房子也挺不错的，虽没有高楼大厦，却各具特色。”
“房子并不能代表农村的生活水平。”王逸飞苦笑，“在农村建房，除了钢筋水泥，其余材料大多自给自足。只要家人勤劳，青砖瓦房并不难建。”
“那什么才能体现农村的生活水平？”乔云娜好奇地问。
“当然是钱。”王逸飞叹了口气，“现在农村衣食住行无忧，但经济来源有限，很多家庭供孩子读书仍是一大负担。”
“感觉我们这里还停留在自给自足的原始状态，与城市的快节奏渐行渐远。”王逸飞半开玩笑地说，“我担心这样下去，这里会变成现代版的桃花源。”
“桃花源？”乔云娜眼前一亮，“这里山清水秀，真是个美丽宜居的地方，为何要追求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美丽宜居？”王逸飞失笑，“这里的风景若放在城市，或许价值连城，但在这样的地方，它的价值何在？”
“也不尽然，其实……”乔云娜沉思片刻，摇摇头，“算了，换个话题，你家还有多远？”
“翻过前面那座小山就到了。”王逸飞指向前方，笑问，“累了吗？”
“我有那么娇气吗？”乔云娜白了他一眼，“告诉你，学校的长跑比赛，我可经常拿奖。”
“是吗？看不出来。”王逸飞打量着她，“难怪你能和那帮家伙周旋几天。”
“那当然，”乔云娜得意洋洋，“我爸从小就告诉我，生命在于运动。”
“这话不错。”王逸飞漫不经心地点头，“哦，对了，如果一会儿家里问起你，你就说是我的校友，学校要求写关于农村的假期调研报告，你们班没有农村同学，所以你联系了我。”
他不得不事先安排，以免家人也产生误会，那就尴尬了。
“原来你也会撒谎啊。”乔云娜怪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我是为你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王逸飞无所谓地笑笑，“要知道，我们农村人的观念比较保守，你跟我回家，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让人误会了，你可别怪我。”
“能误会什么？”乔云娜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会以为我是你的……”
“聪明。”王逸飞打断她，“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你得把谎话说圆。”
“不至于吧？带个女孩回家就被认为是女朋友？这也太可笑了吧？”乔云娜笑眯眯地问，“如果我假装成你女朋友，会怎样？”
“这玩笑开不得。”王逸飞连忙制止，“我爸妈都很实在，你乱说，他们会当真的。”
“哦，知道了。”乔云娜吐舌。
尽管王逸飞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低估了乔云娜给家里带来的震撼。柳玉香见到乔云娜的第一眼，似乎就对这个“准儿媳”极为满意，对她的亲昵让王逸飞感到别扭。于是，他悄悄拉过母亲，低声说：“妈，她是我的校友，来做社会调研的，我们没什么特殊关系，你别瞎操心了。”
“妈知道，妈心里有数。”柳玉香笑眯眯地说。
王逸飞从她的笑容中读出了难以言喻的信息，无奈地说：“反正我跟你们说清楚了，不信我也没办法。”“嗯，你自便吧，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柳玉香笑眯眯地将他轻轻推出门外。
罢了，随他们闹腾去吧，云娜不过是暂避风头，数日之后便会离开，王逸飞自嘲一笑，心中暗自宽慰。
夕阳西斜时分，乔云娜拉着王逸飞来到门前池塘边纳凉。王逸飞一面撒着糠末于水面，引得各色鱼儿竞相争食，一面望向她，笑道：“感觉如何？这乡间风味可还习惯否？”
“不习惯什么？”乔云娜疑惑地反问，“我觉得乡村挺好的，就像你家，干净整洁，远超我的预期。”
“我不是说这个，”王逸飞笑言，“我是说，我妈整个下午都拉着你聊天，你不觉得厌烦吗？”
“为何要厌烦？”乔云娜瞪大眼睛，“我能感受到伯母是真的喜欢我，才会与我如此亲近，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会厌烦？”
“真的？”王逸飞侧目一瞥，“老实说，有时我都嫌我妈啰嗦。”
“我不同，”乔云娜摇头，“你知道的，我妈已不在人世，我很久没体会过被疼爱的感觉了。今天伯母对我这般亲昵，让我有种错觉，仿佛妈妈又回到了我身边。”
言及此，她的眼圈不禁微红。王逸飞见状，连忙转换话题：“你不是说喜欢山景吗？明日我陪你进山走走。”
“好呀，好呀！”乔云娜一听，立刻又展颜欢笑，“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对面的锦鸡山，”王逸飞手指对面，“那里有种血藤果，甜而不腻，正值成熟季节，明儿咱们去摘些尝鲜。”
“真的？”乔云娜笑逐颜开，“那太好了，山里的东西纯天然无污染，看来我此行不仅大饱眼福，还能大快朵颐呢。”
“想吃绿色水果？”王逸飞笑道，“没问题，尽管多数山果秋天才成熟，但在这大山之中，四季皆有果实，只是有的可能不够甜。”
“为何非要甜的？”乔云娜笑答，“山果的魅力在于那份清新，太甜反而腻了。”
“这话在理，”王逸飞打趣道，“看样子你的口味不挑剔，挺好养活。”
“是啊，我一直都很好养活，你这才发现？”乔云娜挑衅地望向他。王逸飞不敢接招，连忙转移话题。
夜深人静时，柳玉香轻推王化忠的背：“老头子，老头子……”
“这会儿不睡觉，喊我做什么？”王化忠略显不耐。
“我睡不着，”柳玉香低声说，“想和你商量个事。”
“又怎么了？”王化忠转身问，“什么事非得这时候商量？”
“还不是逸飞那孩子的事，还能有什么？”柳玉香道。
“逸飞的事我不是昨天就跟你说清楚了吗？”王化忠皱眉，“剑非说最好暂时别告诉逸飞，他要先和逸飞建立感情，这样逸飞知道真相后才不会太难受。这些你昨天不是都同意了吗？怎么今天又提？”
“我哪有提那事？”柳玉香连忙澄清，“那个家伙要是不认逸飞，我还求之不得呢，难道我会主动把儿子往外推？”
“那你刚才说商量逸飞的事？”王化忠不解。
“是逸飞的事，”柳玉香连忙解释，“不过，我是想说说他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