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离得远,看得清
虽说与预料不符,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戒指里藏着秘密。
卢定如今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看到戒指,他第一反应就是纳戒。
果然,神识探入后,戒指上闪过光华,却是在抵抗。
“这个倒是有点儿意思。”
卢定抓了一把中品灵石,开始跟戒指死磕。半吊子的筑基期封印在源源不断的灵力冲击面前很快败下阵来,魂印消失的那一刻,卢定的意念沉入了一个浩大的空间。
这感觉和内视有点像,他并不惊慌,让自己俯瞰着下方的情况。
由于抹消原来的魂印后,卢定还未在戒指上铭刻自己的新魂印,故而此时他灵识的探查虽没有收到阻碍,但纳戒中的物品并不能随他心意自行来到眼前。
山不就我我就山,已经习惯在纳戒里手动寻物的卢定并不觉得麻烦,只是这枚纳戒的空间比宗门里发给他的那个要大太多了,他的灵识晃悠悠地前行了好久,才落到纳戒空间的底部,看清了那零零散散的几样事物。
这一看,卢定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法宝!!”
可不是么,虽然数量不多,但脚边那些外饰纹样精美、周身萦绕各色灵气的奇型物件,正是各式各样的法宝。
卢定根据外形辨认了一下,其中有两把成对的飞剑,一套上装的金丝软甲,一根灵狐衔尾造型的发簪,一把袖箭,还有……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那个在其他小件衬托下,越发显得体积庞大的葫芦形的炉子。
卢定站在这庞然大物跟前,仰着头都看不见顶端的炉盖,这东西估计有两三层楼高。
炉子的外表已有些斑驳,但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精心描绘的彩色花纹。既然是炉子,自然是长期经受火炼,高温之下仍能保持原本的鲜艳颜色,那些描绘花纹所用的颜料肯定也不是凡品。
卢定看得出了神,妃竹喊了好几声,他才惊醒。
“啊……师姐!”
卢定抹了把脸,喜色抑制不住:“哇,这纳戒里居然是法宝!你瞧——”
那大炉子肯定是搬不动,可卢定没想到,连其余小件的几样,竟也重如千钧。他不信邪,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最后也只能用灵识牵动了那根狐狸发簪。
卢定捏着那根发簪一脸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无法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妃竹却并不意外:“想来那些法宝的使用门槛远超你如今的境界,无法驱使也是正常。”
“啊,可惜了……”卢定咂咂嘴,将戒指套在了手上,“没事,等我变强,这些都不是事儿。师姐,里边儿有一个——”
“你不必和我说,”妃竹打断他,“五师弟,虽说我们是一起来的,但这份机缘终归是源自你手里的那张配方,我不过是沾了你的光。机缘难得,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你总该有个防范才是。”
妃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落,让卢定一下子哑了口。
他看着眼前一袭白袍的丽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除开外表带来的好感,这段时间来的相处,妃竹对他的照拂和善意,还有他和妃竹之间那些不可言说的共同点,让卢定觉得他们的关系应当足以承担他的分享欲。
卢定其实是一个喜欢交流的人。曾经他从事的工作涉及思想创意,过多的交流可能会给他和别人都带来不可控的后果,但脑子里出现新点子的时候,无人分享,乐趣都少了许多。
在这个世界,有神魂印记这种唯心又有效的保险手段,许多事物的归属只要铭刻上魂印,便很难再有争议。有了这重保障,卢定自然也更有底气,再加上远在异世,却幸运地遇上了老乡,哪怕妃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来历,卢定也无法抑制对她的亲近。
可如今,妃竹却明明白白地要和他划清界限。
这让卢定多少感觉有点受伤。
“……大师姐,此番奇遇是你我一同经历的,为何要这般疏离?”卢定收拾了一下情绪,问道,“我知你不是那种见猎心喜的人,我相信你。”
妃竹愣愣地看着,脸上浮现出莫名的茫然之色。
“为什么?”她迟疑着出声,“为什么你总能……”
“什么?”
“……不,没什么。”
妃竹摇了摇头。
“五师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非疏远你,而是我深知自己如今的能力,并不足以承受你的情谊。”
见卢定想要开口,她抬手制止道:“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炉鼎’,向来被人所觊觎。虽说我在同辈中算得上冒尖,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知道明日会不会蹦出来一个实力远胜于我的疯子将我斩落?炉鼎的修炼本就艰难,手中地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而既然是底牌,当然不该让外人知道。”
卢定微微皱眉:“师姐,谨慎是好,可你是不是给自己背负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再者,你我是同门,更是同乡,又怎么能说是外人?”
妃竹嗤笑了一声。
“五师弟,也许你是因为初来乍到,太过孤单了。”她上前握住卢定的手,轻声道,“你心地纯善,也不乏勇敢,今后也许会遇到真正让你交心的人。至于你口中的同门同乡……我们终究相识不过数月,轻易交付信任并非明智之举。”
“即便如此,你又为何一定要把自己排除在与我交心之人的范围之外呢?”
妃竹见他坚持,叹了口气。
“你可知,曾有宵小趁着师父渡劫闭关时,闯入凝蕴峰掳走两位师兄?”
话题忽然转换,卢定懵了一下,但随即便想起这事儿柳无阴告诉过他。
“那两人是当时凝蕴峰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两位。当时我还在门中行四,与两位师兄相比,不过是个菜鸟,在他们面前基本说不上话。两位师兄平日里多有竞争,相互不服,比试切磋是常有的事。可任谁都不会想到……”
妃竹垂眼,回想起当初的情形,仍觉得毛骨悚然。
“那贼人之子,曾与二师兄在游历中相识,是二师兄为他们开了后门。”她看向面露震惊的卢定,“也是他为那凶徒指明了大师兄所在。”
“我艹!”卢定没忍住爆了脏话,“这畜生是引狼入室,借外人之手排除劲敌?!”
“不错,可他却低估了贼人的贪婪。师父强悍却无法出关,我与无阴又没有价值,反正他来都来了,自然是好事成双才更值回票价。在被救回来后,两位师兄终日相互仇视,恨不能生啖对方血肉,直至双双凄惨离世……哦对了,除了是同门,他们还是血脉相连的双生。”
“……”
“你瞧,手足尚且如此,你又如何能这般轻易就谈什么信任?”妃竹郑重道,“卢定,这世间对我们而言水深火热,唯有保持距离,才能让你看清我……也让我看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