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嫁
第一次结婚——饶是赵孟苒这活了两世的人也不免紧张。挺着背，梗着脖子，双手不自然的放在腿上。
妆娘打趣道：“小娘子，咱这可是出嫁，不是披甲上阵。你松快些吧。”
小院里赵山平跟在赵勇的后面，学着大人的样子招呼着来道喜的宾客。
以前赵山平总觉得自家院子里能干好些事。能晒太阳，能与隔壁小虎子弹珠子，有时还能和阿姐在院子里踢球玩。怎么今日这院子好像连个下脚的地方的都没有了。
待到辰时，秦三郎骑着匹体态匀称，毛发光亮的枣红色大马，踏着金乌慢悠悠地晃进了永生巷。
迎着阳光，四周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但的确是没瞧出新郎官的喜气来。
见秦三郎下了马，院中的人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原本计划好的拦门说辞也被三郎身后不怒自威的侍从硬生生逼在了喉间。
坐在堂屋的赵勇看见一个昂藏七尺，目如朗星之人不紧不慢地走到跟前，拜道：“小婿有礼了。”
赵勇也是进过军营，在死人堆里待过的人，这种场面堪堪能稳住：“三郎请起。”
正说着，媒婆领着赵孟苒进来，喜气洋洋恭贺道：“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芝兰载千载，琴瑟乐百年。新人拜别双亲。”
三叩礼后，赵勇上前辞别：“今日我儿出嫁，父甚欢喜。只愿我儿山前有路，吉星高照，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赵孟苒在团扇后抿着唇忍着笑意想，阿爹这话不像是嫁女，倒像是送行。
一旁的周氏早已将手中的锦帕染湿，强忍着哭腔辞别道：“愿我儿相亲相爱，琴瑟友之。”又理了理霞披，拉着衣袖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闺门之礼。”
赵孟苒拜别道：“谨听父母之言，夙夜不忘。”
喜娘扶着孟苒转身跟在秦三郎身后，透过团扇看去，孟苒只觉前人身材高大，一袭红衣似火，脊背笔直，气势十足。莫名般觉得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刚想到这，赵孟苒赶紧摇摇脑袋。定是这喜庆的氛围让她放松了警觉，让她轻易去相信一个背影。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在侯府门前落了轿。赵孟苒只觉得被一群人簇拥着拜了堂，行了合卺礼，换了信物。
直到关上房门，赵孟苒好像还在不真实的世界徘徊。正惚恍间，一个丫鬟弓身说道：“三夫人这里有帕子，你擦擦手吧。”
赵孟苒接过帕子，打量着眼前的丫鬟，她穿着翠绿云纹窄袖短衫，内里套了件湛蓝长衣，脸颊丰满，笑容亲和。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金雯，是家生子，今年十有三。母亲是太太房中的厨娘李妈妈，父亲是侯爷账中管事。太太说我自小在府中长大知道的多，让我来服侍三夫人。太太昨日交待婢子，万事都可对三夫人明言，不必藏着掖着。三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金雯。”
孟苒没想到婆母竟是如此敞亮之人，心中对侯府到亲切起来。又转念一想秦三郎虽说爱流连花街柳巷，但京城之中想嫁进侯府的女子，多少也有十几二十个。
莫非秦三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要不然为何会寻赵家为亲家。
“你们三郎可康健？”孟苒问道。
“三夫人何出此言？三郎自是身康体健。前日还被侯爷打了顿，今日不也没事了。”
“因何挨打？”
金雯闻言一顿，太太也没交代这个事能不能说呀，一时失了神不知如何回答。
孟苒见此也不再多问，只道：“帮我把钗环卸了吧，累得很。”
金雯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卸下钗环，摆放整齐。拱手道：“娘子先歇着，婢子在门口守着，有事可唤金雯。”
孟苒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眼皮打架得厉害，撑不住睡了过去。
半夜迷迷糊糊之间，摸到一具直挺挺的身板。这触感好像当年她去动物园看见银背大猩猩想象的触感一样。有一点不一样，这是一只脱了毛的银背大猩猩。
正摸的起劲，“咳，咳。”一阵短促的咳嗽声传来。
孟苒忽得睁开双眼，摸索的双手正好钉在坚实的胸膛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到手麻坚持不住，才慢慢从胸膛上撤下来，一夜无眠。
天刚亮，秦应年就披衣起床，推门而去。孟苒也终于重获新生般起了床。
想着昨日种种，孟苒大抵明白了。秦应年娶她心中大概是不乐意的，世家贵族娶妻娶的是名望、是帮扶、是门楣，是门当户对。
忠勇侯为秦三郎娶了自己，莫非是有意断了秦三郎的青云路。
还来不及多想，金雯就端着梳洗水进来服侍。
“三夫人，一会咱们要去明枳堂给太太敬茶。除了太太和大夫人外。二房三房的两位太太、另外二郎房中的尤夫人也在。”金雯一边给孟苒上妆一边嘱咐道。
孟苒点头以示知道了。嫁进来之前自己已经细细打听过忠勇侯府的人员名单。
现在的忠勇侯并不是袭爵而来，完全是靠自己在战场上拼来的功绩。侯爷下面有两个弟弟，因着侯爷也在京城安家。
原本应该别府另住，但侯爷长年在外，家中只三郎一人。大概想着两个叔叔能在京中关照侄儿一二，便未分府。二房三房也乐得依附在侯府门下。
二房膝下有两子三女，大的秦斯道已经娶亲，娶的是舒州下面兰渡县知县的女儿尤氏。这兰渡县就是秦侯爷的老家，这门亲据说还是秦侯爷撺掇的。
当时听说这件事时，孟苒就觉得侯爷能在战场上给自己的儿子定下亲事，完全是秦侯爷身上自带的技能三房膝下现在只有一子年仅六岁，和山平年龄相当。
上好妆，金雯找了件绯红色金丝蝴蝶纹蜀锦宽袖袍子给孟苒穿上，又披了件玫瑰金镶玫红厚绸的狐狸毛披风。
头上插着赤金累珠衔蓝宝石大头钗，耳上挂着红宝石滴珠耳坠，胸前套上蝴蝶双飞璎珞红宝石福寿项圈。最后又在手上套了好几个沉甸甸的赤金手钏。
站在大镜前，孟苒看着眼前的装扮，活脱脱一个暴发户妖艳女郎。
门口身着暗褐色素纹锦绸褙子的何妈妈见收拾妥当了，笑眯眯的进来恭贺：“三夫人真真是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太太们已经在明枳堂等着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孟苒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拿出红包塞给何妈妈，何妈妈福了福身子满面笑容的接了，转身掀开门帘静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