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婚

    他低头拂过腰带上金丝绣成的龙凤图案，嘴角的笑有些压不住“是，也是，是我昏头了，那没事了，让阿姐好好睡。下午事情太多，还要出宫，到时候阿姐万一没休息好肯定要生气的。”

    “对，对，咱们候着就是了，今天大婚的好日子，钦天监算了七遍了，肯定会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背后的小黄门来回不断的穿梭着，王仪笑的脸不见牙，不断宽慰着自己的主子。殿下就是太紧张了，都布置的如此妥帖了，哪能再出什么事情呢

    申时一到，整个建章宫开始奏乐，黑甲禁卫手持长戟，黑压压分两侧站立在明光殿前广场，戍守在宫门阶前。

    今天的宫城，终于迎来了准备已久的太子大婚典礼，应太子妃要求，抛弃祖宗法典，转而举行军婚，没有礼乐的欢快，只有能压倒一切的肃杀般的军乐。无数人屏息凝神，只等丹凤门前一则传报。

    “王仪，我这身穿戴可有不妥？”

    “您是太子，哪怕是凡间俗物，也绝对不能折损天颜半分，更何况这是上百个绣娘耗时三年织就的纯衣纁袡。这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尊贵齐整的了。”

    “王仪，做了总管，其他功夫没长进，拍马屁的功夫见长不少。”

    “奴婢字字肺腑。”王太监半跪在铺地的织锦上，才说罢，便见太子衣摆掠过。　“姐姐为何还没到。奏乐都开始了。。。”

    太子兀自念着，来回不断踱步徘徊个不停，走过几步，突然对外高声吩咐，“让人再去丹凤门前看一下，太子妃到了没有。”一瞬后又道，“罢了，不必去，我亲自去迎。”

    “殿下！殿下！”王仪从地上爬起来，脚下抹油似的追上去，唰唰唰下阶。

    等的心焦的太子已经快步走出殿门，见状，他随即立马跟上。好不容易奔到太子面前，扑通跪地。他机灵，知道跪斜两分。

    “殿下不可啊，今天的规制都是娘娘亲自选定的，现在距离吉时还差两刻，况且娘娘特地吩咐过，不让兴师动众，您若是突然到宫门口相迎，只怕娘娘见到未必欢喜。”

    刘宴顿住。

    今日是钦天监选了又选的好日子，近日来，难得的低温，多云，和风微醺，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温热的日光下，柔软的微风笼罩他朗朗如月的面孔，稍稍吹散了他心中的焦躁。果然，一说娘娘不高兴比什么都管用。王仪暗暗松口气。

    “你说的是，姐姐不喜欢兴师动众。”刘宴沮丧的又走回阶前，遥遥期盼着丹凤门的方向。

    “还不快去丹凤门前看着，一有消息立刻来回话。”王仪转脸，对身后赶来的小黄门低声吩咐。

    刘宴抬头望天，天上的云有时而厚重，时而轻盈，随着风不断地聚起又自由飘散开来，一如他激烈抖动的心跳。七年了，他等过多少个日夜。此时多一刻，多一瞬的等待，对如今他来说既是剖心的煎熬，又是滔天的欢喜。

    “轿中早已备好了娘娘爱吃的桃花酥和云片糕，娘娘上轿后见到，必会欢喜，等下她见到您，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必会夸您贴心的。”王仪趁火添柴的安抚着。

    “这算什么呀，阿姐今天比谁都辛苦，我做的这些都不算什么。”被王仪这么一夸，他虽嘴上谦虚，但只听环佩叮咛，兰麝馥郁，青竹般劲秀的男子顺势转身，掩盖不住的露出舒心爽朗的笑容，

    “太子妃到。”丹凤门前响起了黄门的唱声。风声低昂。男子站在白玉阶上，猛地回头。眼底情绪如细雪见到骄阳，转瞬化成一泓温柔的水流。前方令自己魂牵梦绕了半生的女子，正穿着他亲手设计的凤冠霞帔一步步在肃穆的军乐里朝自己走来。

    停顿一瞬，发觉不是梦，浑身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姐姐——！”他唤，喜形于色，毫不掩饰，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一刻有多么的欢愉。拨开前方广场上禁军仪仗的道道人墙，匆忙步下长阶，完全不看脚下阻碍。险些没将王仪当场吓死。

    “殿下，殿下--。”太子过处，众人跪伏。他像一道风似的无畏地奔向她。每迈出一步，眉眼间的暖意便烧高一分。宁心微微仰起头，透过眼前的珠帘依稀看到了前方不断哗啦啦跪倒一片，大婚的凤冠用料太足了，凤冠上的珠帘用的全是上好的大颗玉石打磨而成，珠光宝气的快晃瞎了她的眼。视线模糊间，一个红衣华服的男子身影快速朝自己冲来，几息后，已经近在眼前，气喘吁吁，面容因为激动而潮红。

    “姐姐你累不累，我抱你过去！”他伸手，轻轻揽住她双臂。身躯无意识地贴近她。沉闷的军乐里，她似乎闻到他衣袖间飘出的香气，融合了沉香、龙脑、麝香、梅花，浓烈而神秘。

    面前的少年不再是昔年为一块金子，就屈服地任人宰割的幼狼。现在这个幼狼长成了一头狼王，足够残忍，也足够聪明和勇猛。

    往事历历在目，宁心拉下他的双手，轻轻回握：“不用了，阿宴，我很好，就这么进去吧。”

    “对，对，阿姐，咱们进去”刘宴受宠若惊的望着阿姐握住自己的手，开心的快疯了。

    将宁心迎入内殿，三拜之礼完成后，终于，他悬了大半年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可太子是放心了，满殿的亲信却开始忐忑起来了。尤其是凌霄，他不像迟恕跟太子跟的多，他从十四岁开始，跟着小姐如今也快二十七年了。他到不是和玉阶前跪着的皇室子弟以及文武大臣一样担心这场没有皇帝，也没有太上皇的完全不合祖制的大婚到底算不算成。他更担心的是，这场婚礼，明显小姐是不愿意的，可她竟然一直安静的走完了整个流程？拜完天地敬完宗庙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夫妻了，小姐竟然就这么真的认命了？从宗庙出来后，他甚至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惶恐。一切顺利的反而让他心七上八下的。

    如今小姐表现的这么温顺，也就太子被喜悦冲昏了头，他从昨晚开始就没敢合眼，生怕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