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割裂的自我
三个月后
“苏丹！你又偷跑到我床上！”苏野站在楼梯口，叉着腰，气鼓鼓地大喊。
“你以为你还是个宝宝吗？你都100斤了！”
苏丹作为动物园的第一只大猫，从小就跟她睡一个房间，一张床。
刚开始他还小，又聪明，从来都不会捣乱，苏野也就默许他对笼屋不屑一顾的行为。
可仅仅过了一个月，苏丹的体重就超过了20斤，金金和银银也不遑多让，体重双双超过了10斤。
傻子都看得出这生长速度不对劲了！
系统的解释是，宇宙中存在一种特殊的射线，会改变生物的染色体，令生物变异，变异方向具有极大不确定性，但多数伴随着体型巨大化。
人类在发现这种射线的存在后，通过生物技术进化出了抗体，却没来得及阻止动物的变异。
苏野当即傻眼，“什么？！你的意思是苏丹也会？！”长到三层楼高？
合着奥特曼打怪兽在星际时代是真的会发生！
“不不不！园长大人你崩住！”系统看她一脸要昏过去的样子，连忙否认，“动物园的动物都是人工培育出来的返祖品种，对宇宙射线有一定的抵抗力，只不过生长速度可能会快那么一点，总寿命却会增加，总之是好的变异方向。”
苏野翻了个白眼，“呵呵，谁知道是一点还是亿点，我要准确数字。”
“大概……四倍？”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苏野就禁止三只大猫进入小木屋了，更别提上楼进她房间了。
可苏丹太聪明，总是找各种机会溜进来，还学会了躲在角落，每次都害她和星期五一顿好找。
后来他的体重直逼100斤，就学会了藏在被子里，还知道把尾巴收起来。
“快出来，你得回笼屋睡！！”
苏野一开始也是轻声细语地劝哄，但小动物比人敏感多了，感觉到她没那么坚决，就一个个的开始撒娇打滚，耍赖卖萌，只有大声吼他们才行。
被子动了动，先是从边缘处探出一个粉粉的小鼻子，再是一双水汪汪圆滚滚的大眼睛。
“嗷～”
苏野扭过头，打定主意做一个严格的家长。
况且苏丹现在就像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叫声卡嗓子，一点奶味儿都没了，杀伤力没小时候那么大。
“没得商量哦，快回房间吧，里面有我刚送过去的夜宵。”
苏野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附赠一个晚安吻。
苏丹这才伸出大爪子，轻轻一跃下了床，绕着她蹭了好几圈，一步一回头地下了楼。
总算是哄走了粘人的大猫……
苏野掀开被子把残留在床单上的草屑拍掉，躺下长出一口气。
自从动物园在星网上火了，客流就越来越多，最近才趋于稳定。
每天她大概能收到300个游客入园申请。
听起来不多？但这可是人均阿宅的星际时代啊！而且动物园的位置处于共和国与帝国的交界处，对于大部分星际人来说都极为偏远。
有很多游客还不止来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动物园没地方住，像奎恩那种有钱有闲的，每个月在这里待上一星期以上才心满意足。
每天能入账三万多星币，按理说苏野就算累，也应该累并快乐着。
但星币根本存不住！
动物园的基础设施太落后了，只有她和星期五两个人根本无法应付游客层出不穷的问题，也无法及时处理他们制造出来的麻烦。
引进劳动力已经刻不容缓，可不知道为什么，苏野依然不想接受系统的提议，她的潜意识很排斥有新的人，包括类人的机器人走进她的生活。
星期五是个意外，他出现在她刚穿越，最孤独的时候，驱散了她的不安。
“系统，我是不是有病啊？”苏野忍不住问。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割裂，21世纪的记忆告诉她，她家庭美满，性格活泼，除了有点宅，经常被家人教育要多出去走走认识几个朋友以外，生活没有任何不顺。
可穿越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自己最清楚，没心没肺的开朗都是伪装，真实的她敏感，封闭，三分钟热度。
“园长大人……你怎么了？”系统语气担忧，同时芯片中的核心程序启动，开始向主系统高速传输数据。
“算了，没什么，昨天让你帮我买的东西什么时候到？”
苏野虽然拒绝了仿生智能机器人，但可没拒绝使用星际科技。
她先后绘制了十几个卡通动物形象交给系统，花钱定制了一批有针对性功能的机器人。
比如保安袋鼠，主要负责维护秩序。
一旦发现有闹事的游客，就会向违规者发起决斗制裁。
大部分人会主动认怂，小部分人对自己十分自信，最后鼻青脸肿地被动认怂。
要是保安袋鼠落败，就会由星期五出面，那结局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戴眼镜的猫头鹰客服，能够解答所有关于动物园和动物的问题。
不过总有游客喜欢问它奇怪的问题，像是“园长还是单身吗？”“偷走动物园的动物会有什么惩罚？”
此时猫头鹰客服会开启阴阳怪气模式。
“亲，有空关心园长的终身大事，你一定是跟女朋友一起来的吧？”
“100多斤会咬人，抱得动，藏得住的话，您请便。”
各种各样的动物机器人渐渐把苏野和星期五从繁杂的事务中解放出来，他们待在小木屋的时间变多了。
有游客对他们好奇，开始跟观察动物一样观察他们两，苏野躲进房间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简直不胜其烦。
于是她订购了一个可伸缩的单侧小型防护罩，准备把小木屋对外整个盖住，还自己一个清净。
“明天一早就会送过来。”系统回答。
第二天被系统叫起来时，苏野还有些恍惚，她又做了一晚的梦。
梦里爸爸坐在床沿，一直和她说话。
可醒过来以后，不管她怎么回想，也记不起他究竟说了什么。
“我有点难受，系统，把东西先交给星期五可以吗？”
苏野把手腕压在额头上，紧紧闭着眼睛。
“园长大人……好吧。”
江朝接收防护罩并安装好以后，发现苏野依然没从楼上下来。
动物园对外宣布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现在已经九点五十分了，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吃完早餐了。
普通的赖床不可能拖到这个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咚咚”
自从小木屋扩建，他搬到楼下以后，就没敲响过上下隔通门，但这次……
“咚咚”
连续敲了好几次都没有应答，他实在担心，直接出房间，跑上了楼。
她侧躺背对着他，被子蒙住了整张脸。
江朝通过观察她身体的微微起伏，感觉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苏野，你怎么了？”感冒？生理期？江朝皱了皱眉，思考要如何应对。
要不先倒一杯热水过来预备着？
他坐在床沿，伸手想要触摸她的额头。
却冷不防被突然转过身的苏野抱住了腰，她的脸靠在他的腰侧，不一会儿那一块的衣服就被浸湿了。
她在哭……
“怎么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江朝向来认为眼泪代表软弱，可此时心底却升不起苛责，也不想说教，只觉得心疼。
“我想爸爸，呜呜，我想我的家人……”苏野哭得不能自已。
来到这里以后，她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她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就连有关他们的梦，即便她已经拼命回想，却还是轻易遗忘。
她恐惧，恐惧有一天，她会彻底忘记21世纪的一切。
江朝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后背，亲近又不显得冒犯。
他没有开口安慰，因为无法共情，即使说再多也一样苍白无力，不如静静地陪着她，听她倾诉。
星际时代婚姻概念的淡泊，直接造成了家庭观念的缺失，管生不管养是普遍现象。
大部分孩子都由社会抚养机构养大成人，像他这种与父亲共同生活到18岁，成年后也与父亲保持良好关系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关于他的母亲，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与他开诚布公谈过，他早就决定把她当作陌生人。
至于爷爷奶奶，从没听父亲提过，他也从未好奇过。
所以他无法理解苏野对亲人浓烈到仿佛刻进骨血中的情感。
苏野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江朝给她盖好被子，起身下楼，向厨房走去。
动物们的伙食已经交给了机器象保姆准备，有另外的厨房。
小木屋的厨房却还是苏野的主场，她说做饭时升起的烟火气令她感到幸福，并不觉得是负担。
江朝回忆了一下苏野煮粥的样子，按照步骤淘米加水，放进电饭煲，启动。
半个小时后，米香飘到了苏野的房间，她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大哭一场，加上一顿回笼觉，她的情绪终于恢复了正常。
人要学会向前看，日子总得照常过。
苏野美美地喝了一大碗粥，丝毫不吝啬对星期五厨艺的夸赞。
虽然只是清粥，但这代表了他对自己的关心。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没办法再把星期五当作单纯的机器人了。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是她唯一的朋友，乃至家人。
等苏野走出门，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一边吩咐系统有序通过申请，一边向外走，准备去看看苏丹他们。
然而抬眼一看，苏丹正带着金金和银银刨土挖坑？！
奇怪，大猫猫一直很爱干净啊，怎么会突然爱上玩泥巴？
而且金金本来毛色就深，再往土里一滚，整个像一块黑炭。
苏野赶紧小跑过去阻止他们，没想刚到面前，还没开口，三只大猫就停止了动作，齐齐疯狂往她身上蹭，嗷嗷喵喵个不停。
那场面，像是孤儿找到妈，三年没见！
不一会儿，动物园就多了一个挖煤工。
苏野顾不上脏，只想找到他们忽然这样的原因。
“园长大人……”
系统一出声她就想起来了，是单侧防护罩！
她打算给动物们设置一个准入时间段，只允许他们白天进入小木屋范围。
刚才心情不好就耽搁了，把苏丹他们拦在了外面。
江朝紧跟着苏野出了门，只是……
原本对他态度好多了的苏丹，还有一直把他当空气的金金，以及偶尔会黏着他的银银，怎么都对他呲牙咧嘴的？
他身上沾了什么讨厌的味道吗？
苏野：啊这……他们该不会以为她被星期五绑架了，想挖出地道救她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