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法器

    即便以成执中这样修行之道的门外汉也看得出来，杨宁这一手殊不简单。

    他父亲虽然为官清廉，但每年永安大帝照例的年节嘉赏也极丰厚。灵石虽说在平民百姓看来遥不可及，珍贵无比。在他这样的高官子弟看来，也只是寻常稀有而已。不然他也用不起“百里声”。

    即便每年到手的灵石也不过数两，但用起来，不外乎是整块灵石往法器中填入。法器受灵石之力冲击，铭文符咒自然吸收灵气，运行无碍。

    只是这样一来，其实灵石中的灵气颇有损耗。

    现在杨宁这样做法就完全不同了。只见他真气运行处，灵气化成肉眼可辨的灵力丝线，晶莹剔透，一点点从灵石之中抽将出来，飘飘荡荡向着前面烛台缓缓探去。

    就是成执中这样完全不懂修炼的人也看的出，杨宁这会的行动绝不简单。若是此时上清宗几个峰主看到了，说不得也要对杨宁刮目相看。

    修真一道虽然讲究勇猛精进。但境界到了一定程度，绝对不是大开大合的一味讲究蛮力。无论是法阵铭文这样繁琐精微的应用，还是法诀咒术乃至各种秘籍道术。无不追求在细微处下功夫，对灵力的把握要妙到巅毫。哪怕错上一点，都是天差地别，动辄把救命的法术施展成送命的鬼术的在修真历史里比比皆是。

    上清宗的修士传承久远，一般到了“烛照”巅峰的修士，已经摸到了“明堂境”的门槛。对天地的感悟日益深刻，都会有意开始磨炼自己对灵力的精细操控。但要说能像杨宁一样，把灵力化成丝线，还能连绵不断，更可以向着一个方向有目的的前进的，至少也要“明堂”巅峰才能这般举重若轻。

    杨宁一则是资质确实过人，二则抠门是他刻在灵魂深处的坚持！他往日里能不用自己的钱就不用，更不用说灵石这样的稀罕宝贝。

    但他为人又极懒，让他放着“百里声”这样方便的法器不用，要天天跑腿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边是想偷懒，一边又舍不得下本，把个守财奴生生逼出来的损招。也算是他自创的一门绝学。平日里杨宁都是以自身真气为引子，裹挟着灵石里的灵力投入法器之中，所以别人用起“百里声”甚至有长篇大论的，他却一向惜字如金。能用一句话说明白的，绝对不用两句。

    灵力从来只够勉强把他的话传送出去，就急急抽回，生怕浪费一星半点。

    一来二去的几年下来，他对灵力的引导愈发熟练。反正想着真气这玩意只要吃饱喝足多修炼两天，总是练的回来的，灵石是越用越少。

    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只见丝丝灵气慢慢涌入到那烛台样子的法器中。果然法器得灵气灌注，灯芯之上慢慢亮起一点萤火般的微光。

    杨宁大喊一声，如丧考妣：“nnd，这还是个人级上品的法器，怎么耗这么多灵气！”

    成执中闻言大惊，以为灵石不够，赶忙上上下下掏了一遍，一脸苦涩的对杨宁道：“完了，我也只得这么一点灵石了，要是不够，咱们先回去吧！”说完心有不甘的看着杨宁。

    他倒也没指望杨宁会贴本自己掏块灵石出来。但也没料到杨宁的无耻已经到了那样的境界。

    只见杨宁一撇嘴，不屑道：“你放心，反正亮是亮了，凑合用吧。”说完把真元缓缓收了，竟硬生生用真元带着丝丝灵气，又塞回了灵石里。

    杨宁手一翻，灵石就落到了他袖子里，转头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成执中道：“还剩个底，别浪费了，我回头挤吧挤吧还能凑合用！”

    成执中对他无语，知道这玩意就是肉包子打狗，要是肯定要不回来了。只得一脸心疼的转过头去，看那神像。

    只见烛台上光芒虽若，到底是人级上品的法器，终究是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没有熄灭。只是火头明灭之间，却透出惨白的冷光。没来由的让成执中想起了“风烛残年”四个字。

    杨宁也觉得这样子实在不是很吉利，嘴上说：“这玩意好歹也是个法器，怎么这么邪门”他怕火头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回头灭了还得自己掏灵石，也赶紧上去查看。

    只见神像笼罩的黑雾，在“萤火”的照射下渐渐褪去，神像现出真容。却是一个肉球也似的形象，后面托着一截短短的尾巴样东西。四肢处是短小的凸起。

    圆球顶部中间位置是个看不出材质的珠子，黑漆漆的也不透光，看上去像是个眼睛。

    杨宁看了半天不明所以，试探性的拿手指戳了戳，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大着胆子伸出爪子把神像取了下来。

    成执中被他吓了一跳，见他将神像抓在手里翻来覆去查看，也确实不像有什么危险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杨宁看了半天没什么收获，一把扔给了成执中道：“估计罗元遇害的事跟这邪神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成执中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触手冰凉，他倒是认得，这神像是寒木所刻。寒木性隐寒，木质紧实。若是百年树龄的寒木，质地可比金铁。加之阴气极重，真正的高门贵胄往往斥巨资取来做寿材，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成执中解释道：“这是寒木雕成，一般是做棺材的，头一次听说有人拿来当神像！”

    杨宁一撇嘴，道：“所以说是邪神喽。我不是说材质，我是说这是个什么怪物看不出来！”

    成执中道：“《神异经·浑沌》：“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熊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往，有腹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物径过。人有德行，而往牴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凴之。天使其然，名曰浑沌。”

    他读书涉猎甚广，这些志怪奇闻也知道不少。此时认出这神像，似是上古四大凶兽之首的“浑沌”。

    杨宁听了一愣，“浑沌？那不是上古凶兽吗？怎么罗元还供着这玩意？这也不像啊！”

    成执中鄙视道：“凡间神像大多传意不传形。浑沌相传是古神开天辟地时浑沌之气所化，所以以周天卵形为体，不分善恶，不辨阴阳。”顿了一顿，成执中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道：“咦，类似的浑沌像，好像我在哪里见过！”

    杨宁听着敷衍的点了点头，他这一会功夫，已仔仔细细把这丈许方圆的密室看了一遍，再没发现什么其他东西。只是在密室尽头发现一个翻板的小门，悄悄推开一看，正和卧房相连。

    杨宁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在书房找不到门口，合着是从卧室进来。想来是罗元怕在卧室里再隔密室太过明显，索性占了书房的空间。”

    只是这个发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价值，眼看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神像之外，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依着杨宁的意思是还想到卧室里再谈一谈，成执中却觉得出来这么长时间，天色眼看着就要见亮了。

    自己两个人本来就是好奇，才陪着杨宁胡闹，没必要再多生事端，连声催促要回去。

    看着一脸不乐意的成执中，杨宁也没了兴致，随手把烛台熄了，连着神像往怀里一踹，带着成执中又从破洞里钻了出去。

    退出书房，又细致的用匕首把门闩还原，这才借着夜色，又从墙头翻了出去。

    待出了罗府到了街上，成执中听着更漏声，已是卯时上下了。这时候天色微亮，天上黑云逐渐散去，透出点点星光。

    他看四下无人，心中落定大半，只是忍不住埋怨杨宁道：“下次这种事你别找我，这一晚上心惊肉跳的。赶紧各回各家吧。再让人发现了！”

    杨宁怕成执中一个人回去不放心，便顺路陪着成执中向王成府走去。两人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成执中却问道：“你说那神像这么邪门，你还带着干什么？”

    杨宁随口敷衍道：“我也不想带啊，只是平白走这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也许这里面有什么线索，只是咱们看不出来。明天一早，我给裕叔送去，估摸着以他老人家的智计，能发现点什么也说不准。”说这话，杨宁溜猫逗狗的毛病犯了，抬脚就把路边一颗石头往边上院里踢了去。

    没成想眼前石头落地没惊动那户看家护院的狗子，只听“唰、唰、唰”三声，从院里猛地窜出三个黑巾蒙面，浑身夜行衣的壮汉。

    这三人手拿明晃晃的钢刀，点点星光在刀身上反射着，杨宁一瞟就知道，这三人绝不简单。

    只从这刀上就看的出来，虽说不上是绝世神兵，也不至于是上了品级的法器。但也绝对不是凡品，等闲凡间武者，有一把都能当传家宝。这三人竟然人手一把，当了制式兵刃。

    这三人也不吱声，只一个呼哨间，行动迅速，各按三才方位站定，把成执中和杨宁团团围在了中间。

    三人配合默契，行动间刀尖稳稳指向他二人，更是目露凶光，眼见着就要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