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执
他这一嗓子出来,剩下那些家丁傻眼了。平日里最多动嘴,两家可没动过手。这时候上吧,一看对面都是百战猛士,自己是打不过的。不上吧,又显得心里没有主子,回头吃埋怨。正犹豫间,那个带头的家丁已经抡圆了胳膊冲进了人堆。
这里永安公的亲卫分出一部分上前阻拦,那里一群家丁硬着头皮一拥而上。一开始是拌嘴,等双方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完了,就开始推推搡搡打将起来,一开始双方都还有些收敛,毕竟知道两家关系,只是成文钦的家丁却都像打了鸡血,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动起手来一点不留余地。眼见着已经开始冲着下三路招呼了,永安公的亲卫再不客气,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聚福楼里的食客们早在杨承宗喊鸡犬不留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跑了。这时候见有机可乘,轰的一声各找缝隙四散而逃。亲卫目标明确,就是自家世子,自然不会阻拦。独独夹着三个以袖遮面的锦袍公子,混在人群里豕突狼奔,带头的那个边跑还边喊:“世子在富贵包间~~~”,另一个补充道:“成大公子也在!”
杨宁跟在后面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心说等小爷逃出去再跟你们算账。一拉旁边的成执中,说道:“兄弟,咱也得跑,只要不给抓现行。到时候咱往外面一躲,晚上回家,死无对证的拿咱们也没办法。”
成执中自打他爹现身之后,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眼见三个没情意的已经先跑了,这里只剩他们两只。当时脑子一热,闷头就往他爹的方向跑去。
杨宁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骂道:“你傻啊,你往你爹那跑,全是人!你是自投罗网吗?”
成执中两眼泪汪汪看着杨宁,那意思“不然呢?”
“你朝我爹那里跑,一来他们逮的是我,不会拦你。二来我爹最喜欢你,说不得你还能先去我家避一避。”杨宁恨铁不成钢的指点道。
成执中点头如捣蒜“言之有理”,转身要跑,又停了下来,拉着杨宁的手问道:“那你呢?”
小霸王心说还得是亲发小啊,这关头也只有你还惦记我了,给了成执中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慰道:“你赶紧走吧,山人自有妙计”。
成执中想了想道:“你放心,我要是跑的出去,先去东王府给你搬救兵!”说完一步三回头,往外就跑。发现确实没人阻拦自己,赶紧找杨宁的去向。却发现小霸王贼眉鼠眼的反倒在二楼探头探脑。
再回头没成想正对上杨承宗戏谑的眼神,心说完喽,羊入虎口喽,你自己送死不能怪本公子无情啊。当时心一横冲杨宁方向一指,朝老公爷喊了一嗓子:“杨宁在那!”
杨承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是,小霸王让成执中一嗓子喊破了功,正缩脖子藏自己,只剩个飘摇的大牡丹花在窗口若隐若现。老公爷忍不住骂了一声,好一个隐龙诀,真他娘能藏!
这时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白衣蒙面女子眉头紧蹙,也将这一场闹剧看了个真切。刚才家丁脸上黑气虽然转瞬即逝,却瞒不过女子神识。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奇怪,方才莫非是邪气?”当下运转灵力,一双妙目精光内蕴,朝场中望去,却满眼只见凡人的浊气,并不见邪气踪迹。
正要移步过去查看,转念一想,横竖只是个凡人而已,许是身子太虚,冲撞了邪祟。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暗叹一声:“或许是被刚才几个混蛋气到了,道心都染了尘!”远远见又是一群人火急火燎向场中去,更不耐烦,于是又自顾自去了。
五城兵马司统领罗元带着人一路狂奔,来到现场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一看两伙人当街打做一团。想着大过年的别人在家搂着媳妇逗着娃,吃着小菜听着曲,自己要来陪着挨冻喝风,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罗元大手一挥,指挥手下拆解众人,口中暴喝:“什么人如此大胆,当街行凶!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还有没有王法!把我五城兵马司当摆设么?!”
喊完才发现,可能别人真把他当了摆设。这里永安公没发话,亲卫纯粹拿罗成的话当了放屁。那里侍郎大人一个文弱书生,在轿前喊破了喉咙也没拦住任何一个家丁。倒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劝解无效,反而莫名挨了几下闷棍。大过年的这几个本来就不情不愿上差,这时候更直接开始摆烂,吆五喝六在外围喊着“住手!”就是不进去,反倒把两群人围在了当中。
罗大人呢有点愣,但不至于蠢。按理说他这个智力水平能混到七品把总顶了天了。却架不住罗元练武的运气出类拔萃,不到四十岁已经是洞幽境的巅峰,半只脚踏进了烛照境。这修为满大梁凡人里,着实没多少个可以比肩的。
讲道理,这修为是能进仙门的,虽说年纪终究大了一些,但混进外门还是够格的。奈何罗大人只爱红尘滚滚,对仙门“清修”一点兴致都没有。又天生没什么心眼,称得上纯粹莽汉一个。永安大帝自从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这么个武力颇高,智力平庸的宝贝之后,稍加撩拨就把罗元哄得死心塌地给皇城看了大门。
这会罗元终于看“明白”了场中的局面。视线对上永安公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心里已经凉了半截,等看清旁边那个上窜下跳顿足捶胸的是户部侍郎的时候,冷汗都已经下来了。心说自己出门肯定没看黄历,真的是祸不单行,铁板一次能踢到两块,堪称大梁新年第一人!
这会总不能缩回壳里假装瞧不着。在两个大佬面前又不敢继续吆五喝六,只是看着现场的乱局,又发现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一个劲的只知道冲二人方向连连拱手作揖,赔着笑脸。
楼上杨宁正抓耳挠腮没有思路,这会局势大变。自己老爹和成文钦被隔在混战的人群正当中,仿佛两个大号的太极图阵眼。外圈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乱哄哄的出工不出力。心说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
杨大少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脱身机会了。
一不做二不休,大牡丹随手抄起张桌子顺窗户朝下就丢。桌子打着旋奔正作揖的罗元脑门子就去了。杨宁身随桌走,身形掩在桌子肚里,跟着一跃而下。
这点动静在闹哄哄的现场根本听不清,但是罗元不愧是半步烛照的武者,一身灵觉远非寻常人可比。
他只觉脑后风声响起,一点黑影在身下扩张,当时不及细想,反手拔出佩刀,拧腰一式“举火烧天”自下而上就朝桌子撩去。
现场的除了罗元,只有杨承宗一副心神都系在宝贝儿子身上。见这莽汉势大力沉的一刀,顿时吓得亡魂皆冒,奈何身周人影层层,出手阻拦已是不及,只得气沉丹田,暴喝一声:“罗元,你敢!”
罗大人听着永安公大喝,这才感应到,桌子后面似乎有人。也是福至心灵,难得聪明了一回。想着能让永安公如此着急,肯定非同小可,当下就将十分力气往回撤了八分。
他多年习武,境界又高。对力量的把握确实称得上炉火纯青,本来收招发招只在心念之间。却不料这刀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刀身隐隐一丝黑气上下游走,不退反进。倒拉着自己身随刀去,势头更急。
杨承宗看在眼里,急的目眦欲裂,双目赤红,声音颤抖着喊道:“快躲开!”双手运劲,排开身边众人。只是他身周几十号人又打做一团,一时半会哪里去的近前?
这里罗元给刀一带,也是纳闷。心里知道蹊跷,只是罗元向来讲究个以力服人,本就不富裕的脑子压根不会去动。见刀不听话,当即单手变双手,运足十二成功力,一声暴喝:“住!”
只听“咔嚓”两声,罗元一个马步扎下,脚下青条石应声而碎。双手青筋暴起,紧攥刀柄,向怀里猛地一带。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刀竟被他硬生生停住。
杨宁在桌子后面可不知道电光火石间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他只道桌子砸下去,是个傻子都知道要闪,哪里想得到这二愣子第一反应是攻!
那桌子正落在罗元好不容易止住的刀上。只听“噗”的一声,明晃晃一截刀尖透桌而出,把杨大少一双狗眼晃了个满天星。
杨宁虽说为人惫懒,平时练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有一说一,杨大少练武的天份算得上万中无一。平日里练的真武八极拳和隐龙诀,也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换骨法门。
所以即便和正经武者比起来,世子爷的努力不及人家之万一,也总算在十八岁的“高龄”练到了换骨的巅峰,只差一颗玄妙丸,就能跨进洞幽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