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谁是黄雀
天铁的成功熔炼令在场众人都很欢欣鼓舞。
在回返营地的路上，乌兰勃特微笑着对比肩同行的高旭道：“再有几日，便是我乌桓一族每年最为盛大的赛牧会，届时将有周围上千部落的大人率领部落中的勇士们前来参加。按照去年的约定，今年的盛会地点将在辽水西岸，野鹿原上的连环海子附近，料想那辽东乌桓峭王也会出席……”
说到此处时，乌兰勃特顿了一顿，转脸去看高旭的神色。
高旭一笑道：“既是乌桓盛会，我等自然求之不得，正可借此机会领略一番乌桓大人们的风采，何乐而不为！”
乌兰勃特显然对此不避不退的姿态很是满意，随即点头道，“既如此，我便着手准备，看看今年的赛牧会，将会有如何的不一样！”语气里对于汉使的参与充满了期待。
前方不远处，乌兰大营的门外立着一个苗条婀娜的身影，淡紫色的衣袂随风轻舞，正在月色下翘首企盼。
乌兰勃特不由苦笑，这活泼的小鹿儿近些时日心猿意马，却不是为迎接自己阿耶来的吧？
然而一想到与苏仆延当日的辽水之约，乌兰勃特好不易开朗些许的心直往下沉，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得僵硬。
布克撒力跟随在一侧，眼神敏锐早已将此看在眼中，见状也扭头向西望去，不为人知得轻轻叹了口气。
老萨满却垂首只顾行走，披头散发遮住了大半面颊，无人能看得清他的面色。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时，营门内却跑出一人来，正是被安排负责照料受伤异族青年的郡府少吏，只见他向亭亭玉立的乌兰贝娅匆匆略一揖礼，便向正在走来的高旭等人喊道：“高掾史，那异族人醒了，现已可开口说话！”
可真会挑时候！贝娅满怀期待的目光迅即变得幽怨，嗔怪着斜睨了一眼这位少吏。
高旭却闻之大喜，这萦绕心头多日的黄雀之谜，也该解开了！
汉军的一处帐篷里，匍匐在地一位异族人，正是那日在辽水河畔被救回的英俊年轻汉子。
高鼻梁、深眼窝，浓眉大眼，由于此前一直昏迷，此时才见到其湛蓝的眼睛，虽还面色苍白，却是挺拔英俊。
此时面对着步入帐中的高旭，以及另两位衣着打扮皆为乌桓人的陌生面孔，本来感激涕零的异族汉子满面的诧异与狐疑，裹满绷带的身子立即紧张起来。
高旭明白此人定是误会了，作为夜袭乌桓候骑的其中一员，此时见自己领着乌桓人来到面前，怎能不惊诧莫名，定是误以为才从死地挣扎着生还，随即又身陷狼窝。
“我是辽东郡府五官掾史，被乌桓候骑袭击的那天，救了你回来。这里是乌兰部落，乃辽东郡府的结好兄弟。”高旭不显山不露水，故意将乌兰部落先行打上个烙印。
乌兰勃特却并未对此表示异议。
布克撒力见异族伤者依旧茫然，便用乌桓语重述了一遍。
那异族人竟然听懂了，向着高旭以首叩地，口中表述着感激之情，连连顿首几次，胸前伤口似有迸裂，绷带已然是殷出了血迹。
高旭忙将其搀扶起身，扶至厚厚织毯上令其躺下。如若再这样叩拜下去，估计又得多躺几日！
布克撒力向高旭解释道，方才那异族人在说他本是已死之人，被面前这位汉人救回，那么这条命便是属于你的。
高旭闻言摇头不置可否，对那异族汉子直言问道：“你是何人？来自何方？为何袭击乌桓候骑？”
布克撒力通译过后，也双目灼灼望着那人，皆想弄清发生了何事。
那人喘息了一会，只看着高旭道：“我叫末那娄哈吉，来自中部鲜卑慕容一族，至于袭击乌桓人，只因他们曾北上掳掠侵犯，与慕容鲜卑素有仇怨。”
高旭只是静静听着，心中半信半疑，鲜卑寇边犯境在大汉边郡烧杀掳掠也不是没有做过，鲜卑与乌桓，半斤八两而已。
（“杀略吏人，无有宁岁”，“匈奴、鲜卑及赤山乌桓连合强盛，数入塞”。“匈奴与鲜卑分兵侵犯北边，匈奴掠上谷、中山，鲜卑扰辽东”，“三虏连和，卒为边害”，桩桩件件，史迹斑斑。）
鲜卑原本与乌桓人是同宗同源，其语言与习俗传统皆相似，被汉人统一称为东胡。
鲜卑人生活在西拉木伦河流域的大草原以北，而乌桓人经过迁徙，生活在稍微南边的老哈河流域。时匈奴与鲜卑、乌桓自相攻伐，草原之上也同样是狼烟四起，彼此残杀。
草原部落的兴起灭亡，相互间争夺人口土地，加上扯不清的纠葛仇怨，也演绎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
鲜卑族在游牧部落纷杂无首的时候，由一个小部落里出了一位名为檀石槐的传奇人物，至于他的出生则众说纷纭。
其父投鹿侯，初从匈奴军三年，其妻在家生子。投鹿侯归家后，因怀疑这孩子的来历欲杀之。“妻言尝昼行，闻雷震，仰天视而雹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产，此子必有奇异，且宜长视。”
投鹿侯自然不蠢，不听其妻胡编乱造，遂将孩子抛弃在野外任其死灭。后为其母暗中嘱托自己娘家人偷偷将其捡回抚养成人。
成人后的檀石槐勇敢机智，将北匈奴的部分部族合并，聚集了高原至草原的各方势力，实现东自辽东西至准噶尔盆地的庞大版图，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高原、山川、水泽、盐池甚广，史称鲜卑帝国。
181年，檀石槐死后，他的儿子和连继任了首领之位。遗憾的是，和连只继承了其父的野心，却未能承袭其父的才能，只知穷兵黩武，鱼肉百姓，残害族人与部属。几年后，和连即遭遇众叛亲离，鲜卑联盟也告瓦解，并分裂成许多互不相属的分支。
西部鲜卑叛离，漠南自云中以东分裂为三股势力：一是步度根势力，拥众数万，据有云中、雁门一带，二是轲比能势力，分布于代郡、上谷等地，三是原来联盟“东部大人”所领属的若干小部落，散布于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其中又以轲比能统率的势力为最强。
高旭沉吟片刻，在心头理清了鲜卑的过往后，微微一笑问道：“檀石槐病故后，其子和连又莫名其妙被射死，魁头如今可还安好？和连之子骞曼，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