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北地冰熊
苏鲁在自己营内撒泼发狠，外面的人皆相视而笑。
此人外强中干，却是成不了大器！乌兰勃特随意得摆摆手。
乌兰部落的勇士们刀归鞘，箭回囊，纷纷在百夫长的带领下散去。
高旭见事态已平息，遂向何咎、茂叔等人点头示意尽快离场。
何咎与郑清忙走上前来搭手搀扶那死奴，扶起之时众人才发现其身形高大魁梧远超常人。
死奴却孩子气得扭头看向高旭，眼中的疑惑与忐忑显露无疑。直到高旭向他微笑表明但去无妨，这才一瘸一拐被架着走向汉军自己的营帐，还时不时回首去看高旭，尽显其依赖与牵绊之意。
乌兰贝娅偷偷向高旭伸出个大拇指，转过身开心地踮着脚走向乌兰勃特，对着部落大人嫣然一笑道：“阿耶，那汉家少年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
说着便习惯性去扯阿耶的衣袖，却被乌兰勃特皱着鼻子退一步闪开，板着脸作势呵斥道：“快去清洗一番，下次不许掺和这种事端！”
贝娅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状，小鹿一样蹦跳着走开。
布克撒力却眉头紧锁对部落首领道：“乌兰大人，这黑狼部……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乌兰勃特冷哼了一声，目视高旭的背影走在一众汉军的末尾，隐隐有压阵殿后之意，压低了嗓门幽幽道：“有这汉使在，且看看他如何应对，我们不妨……汉人怎么说来着，隔岸观火？”
“那若是火烧到我们乌兰部？”布克撒力依然忧心忡忡。
“汉人总要拉一个，才能打一个，且静观其变就是。”乌兰勃特笑得很是惬意，说着看了看自己方才掌掴苏鲁的那只手掌，意犹未尽得感叹道：“很是解气！”
高旭带着一众汉军回到自己的营地，回身望着在乌兰部落另一个角落扎营的乌桓人的营帐，高旭略作思忖正色吩咐道：“自今日起，所有人，三人以下不得私自出营，以防那伙恶狼寻机报复。”
众人齐声应喏。这位年轻的汉使，今日可是为汉人大长了威风气势，无论郡府文吏还是边军士卒无不心悦诚服。
此时塞曹循行王颀走上前来面色忧虑道：“高掾史，如若就此与辽东乌桓结下仇怨，日后我等向西之行，怕是难上加难。”
“辽东属国乌桓所辖诸落上千，受其欺压敲诈者众，如乌兰部这般别有心思的怕是不在少数。那号称峭王的苏仆延尾大不掉，岂能任其随心所欲？我便是要做出分化瓦解的态势，又岂怕他兴风作浪？”
然后略一思忖又道：“辽西乌桓丘力居，其叛军正被我大汉各路人马围剿，自顾尚且不暇，暂且不论。右北平乌桓汗鲁王乌延，态度不明，上古乌桓难楼距此甚远，料也鞭长莫及。此行最大的障碍，便是这辽东属国乌桓苏仆延！”
王颀点头附和道：“高掾史所言甚是，此行只要引起乌桓内乱，令其无暇东顾，这次出使便大功告成！”
见这位塞曹循行已经领略到了此行要义，高旭笑道：“我却是不止想着仅此而已。”
王颀的目光为之一敛，看着高旭的神色便隐现几分晦涩，难道说在公孙太守的意图之外，这位飞速擢升而起的五官掾史，心中还另有鸿图不成？
王颀正有心做进一步交谈，营帐的帏幕被一把掀开，何咎与郑清搀扶着那死奴进入了营帐。
清洗干净且换了身汉服衣衫的死奴，乍一看去完全换了个人也似。
高鼻梁、眼窝深陷，双瞳却是少见的琥珀色，双眉浓而斜飞入鬓，披散的棕赤色长发自然卷曲，何咎搜刮了全队，将能寻到的最大尺码的衣衫套在他身上，上下衣衫直袴全部紧绷着，犹自显得短小局促，犹如窄小衣装里塞入一个巨熊。
手腕与脚踝被绳索勒伤处都以绷带裹上了伤药，裸露出的肌肤紧实而贲突，肤色偏黝黑却呈古铜色，身高体壮，虎背熊腰，虽看着面似孩童，却身高已几乎超过了高旭。
不仅手长腿长，手掌骨节突出，而且整个骨架比寻常成人都要宽大，双腿与双臂上，衣衫下鼓凸的肌肉形状显示其膂力惊人。
高旭不免担心其举手抬足是否会直接扯裂衣衫。
因一时无大小合适的靴子，此时便赤着双足，一双大脚板也是尺寸惊人。
唯一能分辨出其年岁不大的特征，便是眉眼之间的稚气未脱，与双目中的懵懂无知。这般力士一样的孩童，看着却不是乌桓人，既然是苏鲁的死奴，想必是从北方某地掳掠贩卖而来的胡夷，究竟是来自何方，目前因言语不通无法做出判断。
那粗壮死奴进来见到高旭，扑通一声便干脆跪倒，向前膝行两步后匍匐在高旭脚下，声音低沉沙哑且哽咽着，嘟嘟囔囔压根不知在说些什么族语，只是俯首捧着高旭的靴子以额头磕碰靴尖，极尽感激驯从之意。
高旭俯身将其扶起，笑着打量巨熊熊仔一般的大个头，手指指向自己：“高旭。”然后手指对方，表示询问姓名。
“跋野咕咚、跋野咕咚。”那熊仔指着自己，再指向帐外的北方，发出很难辨别的语音。
难道是更为遥远的北方古高车、丁零族？亦或是源于西方的赤狄人种？高旭胡乱揣摩着，对于这熊仔般的小子，自看见他即将成为牺牲祭品前绝望哀求的眼神那一刻，便心生同情怜悯，如今对这身材面貌酷似冰熊的熊仔，高旭此时心中更是欢喜莫名。
“以后便跟着我吧！你就叫大熊！”高旭双手抬起拍打着他的双肩，脑海里闪现的便是那生死兄弟的身影。
前日杀一熊，今日救一熊。这大概也是天神冥冥中的安排吧？
应是读懂了高旭的表情和动作，熊仔咧开大嘴手指着自己，憨厚地连连点头并笑着模仿道：“大松……大松！”
（汉朝时的丁零，《北史·高车列传》中说:“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布里亚特、通古斯、铁勒、跋野古部落（又译为巴尔虎），是贝加尔湖较大支流巴尔古津河流域最古老的原始部落，这个部落以古突厥铁勒部落之一——跋野古部的身份首次出现在中国史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