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猛兽来袭
水潺潺，风不语。
静悄悄之中不显山不露水，于暗处坐山观虎斗。依照汉人的话来说，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然后乘虚而入，一击致命！而更为可怕的是，事了拂衣去，你还不知对方是何人——这才是隐于幕后的高手！
篝火旁，高旭静静坐着沉默无言，暗自反省自己。
皆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又有几人能常怀心中时刻告诫自己？仗着些前世的知识与身手，倘若真得视这些古人如草包饭袋，怕是会死得稀里糊涂！
茂叔见高旭久久不语，满面纠结陷入沉思，便靠近了轻声劝解道：“幼虎，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俺们汉人大多把这些游牧部落当成恶狼，却要知道，狼也有狼的智慧与狡谲，你初次踏上草原，从未接触过这些游牧部落，没有切身感受也不足为奇。至于这未知的神秘势力，等这伤者醒来，一问便知。”
高旭闻言点点头坦诚道：“昨夜应对确是有些疏漏，竟忽略了整个草原上各个部族之间的差异。这草原深处的波谲云诡，看来并非如当初所想的那般简单……”
“说起来，俺也有过错，未能及时提醒启明，在这草原之上，除了有狼，还有狐狸！”茂叔故意放开了嗓门大声道。
见到茂叔如此善解人意，并且暗中以目示意，高旭这才惊觉周围的伙伴都在注意着自己，各自表情不一。
身为此行的领军人物，高旭深知自己的情绪变化，自然而然会影响到身边诸人。若是在初次进入草原的第一个日夜，遭遇变故后就这般进退失据，倒不如索性打道回府也罢！
念及此，高旭抬头轻松地笑道：“怎的？都以为我心生怯意？乌桓人虽狡猾，却也不过如此！那部神秘的人马虽行动突然诡异，却也留下了伤者！而我们至今毫发未损。且看后面再较个高下！”
言语之中自信满满，立即将众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茂叔欣慰地咧嘴一笑，孺子可教！能打能熬！能识破对方诡计，遇变故能从容应对。能自省、能反思，且能够及时调整心态，其反应之快，机敏果决，这一次受命出而为使，看来公孙太守是选对了人！
见那昏迷的异族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高旭便安排将两匹驮马的负重大半移到别处，在两匹并排的驮马之间扯了一张绳网，将那人用绳网兜着。一路虽晃晃悠悠却很是安稳，无论如何也不会加重伤势。如此随队前行，虽是拖慢了速度，可好在此行并没有时限上的紧迫。
小队人马行进在大草原上，显得渺小而无助。一望无际、空旷辽阔的草原看得久了，心境会随之发生变化，胸襟变得开阔，人却感觉愈加的微不足道。
所有人由当初的豪情万丈、心旷神怡，渐渐得便会油然而生一种苍凉孤寂之感。
昨夜的厮杀之后，队中每一位成员都提高了戒备。然而此后一路北上竟是安然无事，既无任何突发变故，也未见任何新的乌桓人出现。
云朵当空，纵马东胡。除了队伍逶迤行进时，偶尔遇见受到惊扰而蹦跳窜跃的黄羊、野兔、赤狐、紫貂，整日里未见一人再出现在茫茫草原之上。
望着黄羊臀部特有的斑白色在跳跃奔跑中明显的招摇反差，高旭等人忍不住射猎了两只，权做今夜的大餐。
再往北行，东侧的远山已经遥遥向西斜着伸出余脉，丘岗起伏，纵横交错，高低绵延的丘陵与丛林在视野中再度远远兜了过来。
抬手向前一指，高旭吩咐众人道：“今日赶至那处山脚下，依托前方的山林处扎营安歇。”
丘陵低岗的山林虽不茂密，山势亦不陡峭险峻，对高旭而言却是见之如鱼得水，仿佛天生便亲近山野一般。
至于自古所言的“逢林莫入，逢水莫渡。”那只是对常人的告诫而已。
将肥嫩的黄羊宰杀料理完毕，众人准备搭起架子升起篝火。正在此时，撒出去做斥候的顺子与另一名同伴匆匆贴着林边而返，神色焦灼，茂叔见状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郑清与何咎在四周捡拾了木柴，各自抱着一大搂枯枝树杈，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齐齐向高旭望去。
高旭正俯身在少吏身侧，借着他手托皮囊倒水清洗方才沾染了血污的双手，闻声直起腰来，双手甩了甩水珠，淡定地在衣衫上擦干。
一整日的风平浪静，反而显得不大正常，斥候刚刚派出去，难道就有了乌桓人的动向？
“前方三里开外，山间林子里有一伙人马约莫有五十余人，看着像是乌桓人，已经在山边扎下了营，此时尚未发觉我等。”
难道是那只黄雀？高旭随即摇头，不大可能！如是昨夜那伙人，明知自己正沿河北上，断然不会在此扎营公然暴露行迹。而且那伤者并非乌桓族人，难道是另一个部落的乌桓人？
高旭迅速做出决定，打算亲自前去一看究竟。否则，区区三里的距离，乌桓人迟早会摸过来，今夜别想着能安稳渡过。
无论是友是敌，总是绕不开的。西侧是辽水，暂时渡不过去，人还可以借着那些羊皮泡子浮渡过河，马匹与辎重怎办？东侧是绵延山林，扎营暂歇可以，如若翻山越岭穿林前行，一日也走不出多远路程。
不渡河不进山，在这一览无遗的平坦大草原上，十余人马打算悄无声息潜行向北，在眼皮子底下绕过以草原为家的游牧部落，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免对方误会且人多容易暴露，高旭决定只带顺子一人引路前去，其余人等在茂叔的安排下做好戒备待命。
塞曹的循行王颀转首望了望高旭，似乎有些不甘于受到边军什长老茂的指使，但是见到高旭斩钉截铁得下令，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
何咎与王赞对视了一眼，彼此一笑间，对这一幕恍若未见。
左侧辽水蜿蜒如玉带，右侧山林连绵如碧蟒，广袤的原野如织毯铺陈其间，无数的繁花似锦点缀在绿茵之上。
无心欣赏沿途美景，高旭与顺子行进一段距离后便下马，虽说柔软的芳草地吸收了马蹄践踏之声，然而继续往前骑行便再难掩蔽行踪。将飞雪银狐和另一匹战马拴于林中，二人小心翼翼在向前方里许的营地徒步靠近。
行不多时，前方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纷乱的口哨、吆喝与木棒的敲击声，有埋伏？！
高旭招手示意顺子一起蹲伏下身子，分别向不同方位凝神戒备，却迟迟不见有人冲出来掩杀。正在纳闷之际，却听见那响动喧嚣的声音逐渐向自己所在处靠近，高旭陡然一惊：围猎！
那伙来历不明的乌桓人正在此处围猎！而这般浩大的声势，定然不是惊扰些小小的飞禽走兽……
猎户出身的高旭浑身一震，猛地拉扯起顺子，二话不说便返身向来路狂奔，再不顾及暴露身形与否。心中只不住念叨着：真是忒好的运气，但愿还来得及！黄雀没寻着，猛兽却来袭！
然而此时低沉的嘶吼声，已然在身后隐隐传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接近。
身后乌桓人围猎的半圆形正在快速收缩袋口，而自己与顺子所在之地，就是猛兽急于逃脱的唯一缺口处！
两条腿的人，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猛兽。
一连串狂野的咆哮声几欲震耳欲聋，回荡在山林之中。
俨然将前方亡命狂奔的二人当作了欲围堵自己的猎人，猛兽处于被惊扰而亡命逃窜的盛怒之下，此刻紧紧追着高旭与顺子不放。
愤怒的咆哮，夹杂着蛮力撞断树干枝桠的断裂声噼啪声，在身后连迭声乱响并快速逼近。
高旭于狂奔之际急回首一看，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