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越狱（三）杀人灭口
阴暗、压抑、潮湿、窒息、恶臭……
所有能想象到的负面感受，都在黑暗中扑面而来，这是地下牢狱带给高旭的最初印象。
随着狱卒转身离去，带走了昏黄的灯笼亮光，监房内重又陷入窒息的黑暗，几步之外完全难以目视辨物，一片影影憧憧。
微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照明，高旭立在原处仔细辨别周遭环境。
长条形的牢笼不大，横行十步，竖走六步。横向过道一边皆以碗口粗木栅相隔。靠里墙平铺着一层薄薄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稻草，散发出潮湿腐朽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高旭判断其为稻草，是因为那里人影晃动所发出的细细簌簌声音。
墙角处一个黑乎乎模糊的桶状物，也同样冒出阵阵恶臭。除此之外牢笼内别无他物。
牢笼在地下，自然无窗，聊胜于无的光亮，仅来自牢狱的过道里，正对着一排牢笼的墙壁上挂着的寥寥数盏粗陶油灯。燃烧着的劣质油脂早已熏得石墙黢黑一片，不明油脂的微弱火苗，使得整个牢狱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焦臭气息，与恶馊酸腐味混杂在一起，乍闻之下令人腹内恰似翻江倒海。
横七竖八或躺或靠在里墙边的几个人，在昏暗的油灯照明下如鬼魅一般虚影模糊，若不是偶有身形挪动，便让人误以为是躺尸一堆。
甬道尽头，铁链上锁的声音哐啷啷声消失后，牢狱内重归寂静，那是一种带着腐朽的死寂。
左右看看，高旭打算在这不大的牢笼内确定落脚的地方。
“新来的那贼厮！所犯何事？”黑暗中一个尖刻跋扈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同一瞬间，高旭甚至可以感觉到几道穷凶极恶的目光齐刷刷于黑暗中射向自己。
高旭一撇嘴，杀威棒？开门红？忒急了一些吧，这就按耐不住了？
报以不屑的一笑，尽管对方也看不到，对来自黑暗中的喝问不予理睬，高旭扭头走了几步，在栅门边一侧的纵墙贴着墙边坐下，斜对着那伙人。
背后的石墙冰凉而粗糙，寒意直渗入夹袄之内，一丝疼痛泛起，高旭才想起肋下还有一处伤口。试探着将手伸入怀中摸索，入手处肋下血迹已然干涸，所幸是轻微割伤。
里墙，也就是对着栅门的横墙那边，显然被初来者的漠视或者无视所激怒，方才的声音显得暴躁狠戾起来，“好贼厮！忒大的胆子！进了这地界，竟还敢装腔作势？！”
高旭的视力已经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可以隐约看清右手边那面横墙下，乱草铺上或躺或靠着六七个身影。稍远些十步之外，正对着的那面墙有两三个黑影，正畏畏缩缩地挪动身体，试图离那伙嚣张喝问之人更远一些，尽可能避开即将到来的冲突，以免被殃及——可见这种事已是家常便饭。
单独另有一位，躺在自己右侧不远的墙角纹丝不动，不知是昏睡或昏死过去，亦或是在装睡装死。这也属正常，正所谓事不关己，谁会在此时自找麻烦？
情形一目了然，唯那六七人便是此中狱霸或是打手了，躲离的数人显然是惯被欺压凌辱的普通囚犯，此刻也表露出各扫门前雪、自求多福的姿态。
尽管气味潮湿腐臭难忍，高旭还是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左右大幅摇摆脖颈，暗中活动了几下手脚。
该来的，总会来。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由于在燕回馆的轻敌，自己不慎中计身陷囹圄。如今若是大意，丢的便是性命。
那伙人嘀咕了一些什么，就见几人站起，高矮胖瘦的黑影缓缓向高旭这边逼近，其中领先一人边走近边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蟊贼，范爷都不用出手，先教你领教俺的……”
话未说完，高旭蜷曲的右腿弹踢而出，正踹在来人小腿迎面骨上，瘆人的“咔嚓”声中，只见那人小腿随即向后凹折成怪异的角度，惨叫声随即响起，黑影立足不稳向前扑倒，上半身正砸向一脚踹出后迅速起身的高旭，还是用右腿，抬膝猛地迎着俯冲的面门向上磕去，“咔”的一声，下颌碎裂，惨叫声蓦然中止，来人仰面朝天翻倒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望着昏死在地的囚犯，其余人呆若木鸡，如同被下了定身符咒一般皆未反应过来。这不对啊！情形怎会如此？！变故陡生只在眨眼的那一刻，所有人压根未及看清，几人中最能厮打、出手最为狠辣的打手场面话都未说完，莫名其妙就被制服，瞧着此刻毫无半点声息的样子，恐怕是命悬一线。
可是那刚来的囚犯甚至还没有动一动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就在这几人愣神的当口，高旭如箭一般冲了出去，跃过倒下的打手，从其余几人中间擦身而过，径直扑向黑暗中靠里墙那处留下的最后一人。
打蛇打七寸！那个黑影才是这里的狱霸。那人听得动静不对已然敏捷跳起，见到高旭快速冲来，也非常老道地默不吭声，黑暗之中只是凶猛一拳使足力道劈面打去。他甚至可以想象这蓄力的迎面一击，让这不知死活的挑战者满面开花的惨状。
然而眼前一花，突然来人不见了，使出全力的一拳挂着风声尚在半途中……
电光火石间，高旭在对面挥出拳头的同时就矮身向后倾倒，借着冲力滑了过去，右脚同时借着猛然前冲之势，用力向上飞踹而出。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对手的裆部，将百多斤的汉子整个踹飞了起来，后背狠狠撞在石墙上，再反弹回来扑倒在肮脏的乱草铺上，颠了一下后再也不动。
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一丁点挣扎也无。
犹未动手，仅凭着右脚三次利落地出击，便终结了一场预谋好的杀人灭口勾当。
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刻，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高旭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原有的肌肉记忆，采用最为简单有效的方式了结对手。
在一片真正的死寂中，随着高旭缓缓站起身来，身后数人却咕咚连响跪了下去。
“方才他说的范爷何在？”高旭指了指躺倒在地上腿折的那人冷冷问道。
跪着的几人中有位鼠目猴腮，形容猥琐，此时机灵地向前膝行两步，“那个被小……少英雄一脚踢到墙上的便是。”
“哦，裆鸡立断那位。”高旭忍不住一乐。
鼠目猴腮愣了愣，没搞明白此话是何意，探头看了看趴着的狱霸范爷，见并无反应，想来那一记狠辣的冲天撩阴脚，便是神仙来了也难善了，不由浑身打个冷战。见高旭正盯着自己，忙不迭补充道，“不关俺们小的事，是那狱头儿勾结范爷，说好了要给少英雄吃个开门红，死……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高旭咬牙笑出了声，脸上抹在一处的血污与泥浆早已干涸，自燕回馆到牢狱中一路上也无心去清理，此时看着活像一张狰狞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