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曾经少年,而今青年
三月底,盛春将去未去之时。
璃沙郊南部,那多丘陵小坡之地,开满了细小的花,五颜六色,单单一朵或许毫不起眼,但漫山遍野,举目皆是便很引人入胜。
在多日之前,曾经堆地一尺高的魔物尸体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群新的魔物。
可在那场战斗中倒下的人,却是再起不来,永远沉眠在地底,与世长辞。
在那场战斗中,身上毫发无伤的苏平,此时正又一次带队归来,这次他还是没有受伤,但也没有兄弟被抬着回来,算是好一些。
“快两个月没见了,苏平你这混得不错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岩川遥遥喊了一声,然后抬腿跑到身后弟兄众多的苏平跟前。
苏平让队里人员先散了,接着回过头,淡淡道:“马马虎虎,你怎么样?我听千夫长说你在进行斥候的训练,等练成了要归我的麾下。”
岩川一听他提这事,也是咧嘴笑道:“是啊,这两个月经过我废寝忘食,克服千难万险,游离于生死之间,险些万劫不复之后,可算学有所成。
等明天开始,我就能和你一起出任务了,凭我敏锐的双眼双耳,绝无仅有的观察能力,如可登天踏云的双腿,再配合苏平你神威盖世的身手,这璃沙郊,咱们俩能横着走!”
苏平轻笑道:“拽这么的成语,你到底练的是腿还是嘴皮子?”
“经脉相通,都是我岩川身上的零件,当然一荣俱荣,不然五官就嘴没长进,那可不行。”岩川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臂膀,“结实得很呢!”
苏平点了点头,“行,明天就给你安排任务,大家一起去一起回,最好一个都不要少,也别缺胳膊断腿,否则我没法交代。”
岩川一脸鄙夷神色,撇嘴道:“谁还用得着你给交代了,你嫂子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明事理,知大义,会照顾人,体贴我心……”
苏平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你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我和谁交代都不是个事,所以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岩川没有立刻回话,沉吟少许才说道:“谁不是和你说正经的了,我俩自打在一起的那天,我就明确地说过了,将来我哪天万一真的上了战场,死在战场上,尸体也用不着带回去,直接留在那里就行,省得让她改嫁太麻烦。
你记住咯,将来我要是真有个万一,你别把我尸体拉去耽误她,我还想让她下半辈子过得好一点!”
苏平眉头微挑,问道:“你舍得呀?”
“舍不得,但是不想让她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姑娘,未来还有多少大好日子可以过呢,哪能只抱着一块墓碑守寡?”此时的岩川,他也在笑着,并不轻佻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青年有此决心,使得少年看了沉默,也想着那多半不会发生的结局,缓缓说道:“你就确定嫂子会听你的话,顺顺利利改嫁?”
“那肯定,家里小事她做主,每逢大事都我在拿主意,而且我们当时可是立下过契约的,璃月谁敢不遵守岩王爷的规矩,不要命了啊?”岩川又恢复了那往日的笑,轻浮不做作,真诚但不讨喜。
苏平轻叹一声,连忙摆摆手,摇头笑道:“还是不说这些,越说越感觉在安排后事。”
“那可不就对了嘛,咱们不就在商量这个,反正我是交代好了,你可千万别去瞎掺和。”岩川脑袋枕着双手,气定神闲地说道。
苏平没有回话,在青年安排其后事时,他就有些许恍惚,心中有念头浮现,似魂归万里之外,回到繁华街道中的那间铺子,铺子里有一道身影,白发胜雪,婀娜多姿。
少年尚处在怀念之中,而其身前的青年岩川,却是看着对方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啧啧咂嘴道:“苏平你这心思愁断肠的思春表情,可真入木三分啊!”
苏平瞬间回神,白了他一眼,愤愤不平。
岩川嘿嘿笑道:“不会是听我和你嫂子的恩爱事迹,所以想起你小媳妇儿了吧,是不是啊?”
苏平微微张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岩川嗯了一声,笑道:“年轻人嘛,困于情情爱爱儿女情长是很正常的,我记得你喜欢的那姑娘,好像比你大几岁吧?”
苏平望着他,从那张脸上看见了打听,想要指挥,还有一副过来人的神色,顿时起了不回答的心思。
“不是,别不说话呀,你要相信兄弟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别人可能劝你找个同岁或者比自己小的姑娘喜欢,但我是不一样的。”岩川晃着脑袋,娓娓道来。
“你嫂子她也比我大两岁,当时周围人可都笑话我,娶了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将来会怎么怎么,肯定怎么怎么的。
你知道我当时我咋做的不,猜猜?”
苏平毫不犹豫道:“把家里大门关了,然后撂下一句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岩川咧嘴大笑,“对了个七八成,兄弟知我心意啊,不过撂下的话有点少了,而且杀害力不够大……咳咳,总之呢,喜欢谁,想和谁过日子,和谁过一辈子那是你的事情。
朋友亲人有见解可以听,但别被牵着鼻子走,省得把好好一姑娘耽误了岁数,高高兴兴出嫁的时候太晚。
当然了,也不是说晚就不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时候都不晚,七老八十在我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得是你喜欢的,听明白了吗?”
“我知道的,而且其实我身边没人去在意这个。”苏平温声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想通了一点事情。”
“那就好,至于没白白浪费我这口水,走了走了,回营喝点茶水缓缓,以后我再教教你怎么讨姑娘的欢心,助你也祝你成功!”
“好,借你吉言。”
夜色降临,月明星稀。
营地之中点燃火把火堆,一众千岩军除了守夜军士外,都各自结伴,五六人扎在一堆,喝酒吃肉,豪情万丈,大快朵颐。
千夫长应乾,当然还是照常主持规矩,大声喊道:“今天是请仙典仪,大家开了酒喝,但还是老规矩,三碗未限,不许违令!”
一呼百应,然后全营将士敬了这位千夫长一碗酒,全都一饮而尽,然后剩下的两碗,有的慢慢品尝,有的则接着痛饮。
岩川拿着满满一碗酒,在各地之间穿梭,与今后要一同外出的那些数十个弟兄畅谈家国大义,人生理想。
善于与人搭话,可能就是因此“骗”得个媳妇儿回家的青年,没多久就和这群整日厮杀的军士,打成一片,无所不谈,无话不说。
整片营地,热闹非凡,而却有两个人立身营地边角,也不是值班守夜,似反其道而行一般不去喝酒吃肉。
这二人,分别是老练千岩军,还有少年苏平,他们一人双手环胸,一人双手持枪。
“头儿,力道再控制一点,保证把枪头扎进去一半就行,这样足以斩杀普通的丘丘人。”
“我再试试。”
苏平身形不动,手中长枪往身前木桩一扎,枪头入木一半,周边不生裂痕,直入直出,毫不费力,也不拖泥带水。
“这算成了吗?”苏平望着那名千岩军。
老练千岩军答道:“成一半了,之后只要头儿能时刻保持好这股力道,在杀小魔物时,就能多节省些时间,也能更有效制敌。”
苏平站直身子,抱拳道:“多谢了,这段时日教我练习这法子,您跟着也受累。”
“多站一会罢了,你是我们的头儿,你强大了我们也跟着有面,何况这法子很简略,谈不上谢谢。”老练千岩军摆摆手,侧身躲了他的礼。
战场之上,如何最快杀敌,有效杀敌,杀敌之后保留自身最大实力,做到最少的消耗干出最多的事情,是每个军士都在思考的问题。
苏平算得上武艺高强,但要说起战场上的战斗要素等等,他只能给眼前这位千岩军擦鞋,那其中的差距简直拍马难及。
这名千岩军,他姓宁,单名一个字为琏。
宁琏,宁琏,听着是个温和的名字,甚至读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有些如名门闺秀之感。
但只有亲眼见识过,这位宁琏身手的人,会觉得如此想法是多么的好笑,而且觉得不切实际。
这个军营中,稍有些资历的老兵,都清楚这个存在,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所以没几个人敢和谁嘻嘻哈哈,吹胡子瞪眼。
那是因为,在数年之前,有一位少年风华正茂,怀着壮志豪情入军,势要斩尽璃月魔物,保家卫国,奋不顾身。
然后,这一位先是以惊人的成绩,破格提前出新兵营,再一路高歌猛进地救难巡捕,出城猎杀魔物,初次就有斩下十五头丘丘人的战绩。
那时,他虽是以一臂骨折的代价相换,但仍旧惊人,令人不敢忽视,闻名如有猛虎,望而生畏。
千岩军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那宁琏应该就是骨髓血液都是铜浆铁水的汉子,一脸平淡,一身铁血,满怀杀气。
然而虽说宁琏十分惊人,但实际并不大,如今他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正值大好年华,他断臂斩魔物的那一年,十六岁。
宁琏望着清秀少年,淡淡说道:“头儿,练完了就回去喝酒吧,机会难得。”
“这就来。”他眼中的少年收了长枪,放回周围的兵器架,伸手确认稳当。
接着,二人并肩而行,曾经惊人的少年,带着如今惊人的少年,回到军营中的热闹场地中,把酒言欢,痛快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