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赚钱可以,但不能这样
夜过去了,迎来新的一天,坐在凳子上,坐了一夜的苏平,此刻眼中早被不少血丝占领。
但是他并没有感到精神恍惚,脑袋也不晕乎乎的,甚至一股似乎比平常起床时,还要清醒的感觉,充盈全身。
这或许久久一次通宵的人,才会有的感受,毕竟平时休息得足够多,那偶尔多消耗了一两次,也无伤大雅。
现在天还没亮,太阳没有升起,苏平在跨出门槛时,眼前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好像青天被遮住了,见不得光。
虽然天还没亮,但是有一户人家,已经点了灯,开了大门,摆着桌椅笔墨,在那等着人。
那是南村里,给人帮忙张罗白事的,流水席和送葬下葬的队伍,找他们有钱就能办。
上一回苏平来这,还是因为蒋悠伊的母亲突然离世,后者在厂子工作,没能及时回来,是他给帮忙请的人。
这群人能有这收入,也因为不是人人都能够买得起棺材的,往生堂的确是价格亲民了,但那是对于璃月港里的人来说。
对这帮可能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来说,宁愿自己死后直接埋了,也不花那大二三十万摩拉,去买一口棺材。
一是他们没有那二三十万,二是要真有这么些钱,他们估计会想着,留给孩子孙子辈,他们……就算了。
在南村,或者提瓦特上的大部分村子,都是这样的,无一例外。
……
请人办了丧事,把蒋悠伊葬在天衡山脚的那块墓地,不然除此之外,苏平实在不知该葬在哪里了。
只是在选具体的下葬位置时,苏平在迟疑了少许,将位置定在蒋悠伊父母的不远,没有紧紧靠着,只是在能够相望的位置。
他也不知为何这样决定,只是忽然如心灵福至一般,做了这个决定。
之后,招呼来流水席的乡亲,再送他们离开,将办这事所需要摩拉结清,才算是终于结束。
独自坐在那屋子里,苏平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下巴,目光来回在这些家具上打量,默默无言。
这座屋子,他来的次数不算少,但也没多到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记在脑中的地步,此刻一番打量下来,越发觉得那套十一卷的书显眼。
书皮很新很新,边角也没有起皮,苏平伸手拿下来一本,发现确实有被翻阅过,而且不止一次,不过却保存得很好。
或许是拥有书的主人很细心,也可能是这书发行也不久,最新的一本距今,不过短短两年。
“这套书就留着吧,不烧过去了……”苏平摩挲着指间的书页,轻声喃喃道。
书的主人所想,他并不知道,但按照世上常理来说,一个人生前精心呵护的东西,应该不会想在死后的世界看见。
苏平把书轻轻地合上,再轻轻地放回原处,没有再去动。
又静坐了少许,少年蓦然起身出了门,回身关上门,上锁后将钥匙放在怀里,转身往家里走去。
他自己的家里也没多大的变化,父亲还在,书桌上的摆设与他离开前,并无二样。
昨天一天到现在将近中午,父亲的三餐依靠就住在隔壁的张婶,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出于为人父母的担心,苏越问了儿子几句。
苏平没有隐瞒,把案子都说了出来,包括蒋悠伊的后事安排,还有分厂那边遇到的情况,无一遗漏。
对于家人,苏平向来做的能不隐瞒,就绝不藏着掖着,除非那会伤害到他们,除非那是会让他们寝食难安的消息。
在苏越听完之后,怔在原地许久,对于那个丫头的死,他感到可惜,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单单觉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了,过于……让人心疼。
更别说,这还不止一人,整整是有三人,她们的父母亲人会怎样?能不能还像从前一样,生活下去?
平日里思绪极少的汉子,此时却是想得很多,虽然那些都和他没关系,他也没法去出手相助,但就是忍不住会去想。
“爸,怎么了?”苏平看父亲久久没有反应,难免心里担忧,连忙开口询问。
苏越微微回神,望着自己儿子,才想起来有个丫头和自己儿子,似乎曾说好过什么事情,此时他愣了愣,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平儿,这件事你不要压力,也别有负担,实在受不了,就等晚几年再找别人就好,千万千万……不能就这样了啊!”
苏越语重心长的劝道,宽大粗厚的手掌,落在少年那能够扛起一家生计,但还青涩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苏平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也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解释道:“我没事啊,爸您可别多想!”
“爸懂,出了这样的事,谁不会心里难受呢?你别总自己撑着,会垮的。”苏越温厚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他慈祥的眼色,让苏平很安心。
苏平挠了挠脑袋,“我真的没事,那只是帮忙掩盖而已,我真没有其他的想法!”
“真的没事,那没事和爸说说也好,很久没听你讲过这些事了,还怪想听的。”
“好啊……”
这一天,父子俩的话多了很多,虽说还是围绕着外面的事,才生出来的这么多话,但是至少也是说出来了。
怡人的下午就在一人口若悬河,一人应和点头,像是茶馆里面那说书人和看客一般,度了过去。
日头渐歇,光线如映了血,有少年出门在灶上架锅煲饭,接过本该属于他,却是耽误了一日多时间的工作。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苏平设想好的那样,完美无缺地进行着,他家门前又来了个不速之客,且又是在他准备做饭的时候。
苏平叹了鼻息,神色满是无奈,还有掩藏着的不忿,心中暗道:“上一回是儿子来,这会儿又老子来,姓陈的……都这样?”
来人正是陈百望,他那褶皱许多的脸上,堆砌了十分虚假的笑容,就像是干枯的泥地,被人硬生生用锄头凿开一般难看。
本就只有豆大的眼睛,此时一笑起来,更是小得看不见了,就好像那圆框眼镜片里,根本是空空如也一般,略有些滑稽。
这陈百望刚一来到,也不等苏平招呼他,自己就抬腿往棚子底下走去,搓着也皱巴巴的双手,笑着开口。
“小神童呀,有些时日没见了,这特意来拜访没有打搅吧?”
他说的倒是极为诚恳,若是不认识他的外人,怕是就此会上了当,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接着只好在事后苦恼。
苏平当然不在这种人里面,所以当即就是一头道:“拜访这词,您老还是少用吧,我要去回礼的话,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那怎么会?小神童只需心意到了,可尽之力稍微一使,就是对老朽最大的恩赐了!”说到“恩赐”二字时,陈百望还故意地拉长,提高嗓门。
“恩赐不敢当,我只是个摆摊的,在璃月港里可说不上什么话,陈老要是想在里面带个人什么的,恐怕是找错地了。”苏平说完,不给其言语的机会,转身就去洗菜。
对方来此的目的,苏平不说完全能够知晓,但是也必然和陈寄骅一案,脱不开关系。
陈百望注重血脉传承,这十里八乡在附近村子住的人,都是清楚知道的,压根不算秘密。
而此时正好案子刚刚结束,不过几天的时间,想必陈百望也是把能找的关系都给找了,然后才想起来村里有苏平这么一号人。
要说苏平的人脉,实际上也不多,就是做了孔圣人两年的学生,与月海亭秘书甘雨有过同行一路,以及七星之一天枢星的部分私交。
非要全部算上的话,再加一个李家大少爷,还有昨天刚刚结识的,总务司两位工作人员。
这在苏平看来,他的人脉交情其实只算是还好,但是在外人眼里,尤其是不明真正关系,还有心中急切的人,那苏平就是能够力挽狂澜,化腐朽为神奇的存在。
所以陈百望来找他,所以陈百望才会此刻站在这里,满脸堆砌笑容的,好像十分和蔼的讲话。
“哎哟,小神童你可太过谦虚了。”陈百望眼里冒着星星,好似他接下来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一般。
“如今璃月港里,苏平苏大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文坛上叱咤风云,礼仪道德比肩圣人,即便七星也要给三分薄面,您说不上话,谁说得上话啊!”
“您看,这是我的小意思,您拿了之后呀,咱们再细细说一下,您再给意思意思,那就有意思了!”
陈百望说着,让身后仆从打开个盒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钱票,整整满满的一个盒子。
苏平目光一闪,内心冷笑,对方这一招若用来对付热血青年,或者涉世未深的人,倒是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说不定还真的就答应了。
但是可惜,苏平不是表面上那么年轻,所经历过的雨雪风霜,在底层摸爬滚打,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的艰难,也不是弄虚作假的摆设。
对于那盒子里,那些只可远观,绝不能动手去触碰的钱财,他表现得没有丝毫兴趣,因为他知道,赚钱可以,但不能赚这种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