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爷爷的旧事
相处久了,随着年纪的增大,那个整天忙里忙外,又什么事都做的很好的男孩子一天天的走进李惠安的心里,班行远也总是能在和那位姐姐相处的时候体会到别处没有的安宁。两个人都是相貌不俗,学习也都很好,在一起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和谐。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近,大人们对两个孩子知根知底,知道两个人都是极稳重的性子,不会做出格的事,也不以为意。惠安妈妈性子稳重中带点跳脱,时常调侃:“回来了,小两口。”李惠安也是温婉中带着几许泼辣:“知道了也不见给我准备嫁妆。”每次倒惹得班行远面红耳赤。
就这样,忙忙碌碌,笑笑闹闹。两个人都成年的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那句话,那个字,但都知道彼此就是对方今生相伴的那个人。即是相濡以沫,也有一眼万年。
回归故土后,老爷子和以前的老友重新联络起来,虽然说不上宾客盈门,也是三五不时的有人来串门。追忆往事,班行远听到不少老爷子年轻时的逸闻,心中那个庄重严肃的形象一下子就崩塌了。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加之外貌英俊的老爷子当年也是风流人物,一些韵事也是轰动一时。投身队伍后,就将过去的种种全都抛了下来,在半岛的那些年一个人后来加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有次陪爷爷参加老友聚会,说到兴头上班行远也跟着没大没小:“老头子,在半岛那么些年就没遇到动心的?”“那种情况下谁顾得上这个。”老头子说的轻巧,班行远到底没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隐藏的很好的怅然,倒是被李惠安看在了眼里。
有一回趁着班行远外出的时候,李惠安和老爷子闲聊的时候就问起了一些事。她知道这些事情有班行远在老爷子是不会说的,就她自己在的话就有可能了。孙子和孙媳的地位当然不一样了,在这点上李惠安可是拿捏的死死的。就问老爷子:“爷爷,在韩国的时候就没有发生些什么难忘的事情吗?”
这些日子,李惠安总是明里暗里说一些奇怪的话,让他想起了一直很好的忘记了的一些事情,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让这个心灵通明的丫头看出来什么。就打马虎眼:“除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捡到了行远,辛辛苦苦的拉扯大,还能有什么难忘的事?”
“当然是落难公子与富家大小姐的事情喽。”李惠安调皮的说:“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帅老头。那时候爷爷三十多岁正是最富有吸引力的年龄,以爷爷当时的风采,在那个国家简直是,嗯,用行远的话就是叫什么降维打击。真要是说没那个小姐姐看上爷爷,我是一点都不相信。我可是从常来串门的那几位爷爷那里听到过不少爷爷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爷爷你就痛快一些说吧。瞒着行远也就算了,连我都不告诉,可是会让你的孙媳非常伤心地。”
老爷子无奈的看着这个丫头:“还没过门儿的就整天孙媳孙媳的,也不害臊。”
“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随后李惠安眼神不善的说:“还是说行远或者是爷爷有了其他的想法?”
“真受不了你这丫头。”说完老爷子停了下来,像是回忆过去的事,又像是在犹豫。
李惠安知道戏肉来了,无比殷勤的给老爷子泡了一杯好茶,安静的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爷子,等着他讲那些风流,咳咳,是那些难忘的事。
老爷子在那里静坐了不短的时间,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那个时候身体刚刚完全养好,部队也联系不上。还好入朝之后我韩语学得不错,随便编了一个什么身份,家人都不在了,背井离乡什么的。因为那场战争的原因,这种情况非常的普遍也不用担心身份会暴露。反正也已经是这样了,干脆四处的转,就当是在异国他乡游玩。虽然没有什么正当的工作,但也有谋生的办法。累了就在一个地方暂驻,兴起的时候就四处游玩。也还不错。”
老爷子停了下来,李惠安很有眼力界的把茶子递给了老爷子。喝了口水,老爷子继续说了起来:“那时是一个春夏之交,天热起来了,是那种舒服的热,而不是七八月的严热。我游历到一个小城,向当地人打听了那里的名胜,就过去了。那段日子就是那样,手里有了些钱就四处游玩,没有钱的时候就找一份闲工。”
老爷子喝了一口水:“去到那处名胜的时候,应该是一家子的人正在郊游。一看就是当地的名门大户,而且应该也算是书香门第。几个不满双十的孩子正在用汉语吟咏着春天的句子。我也是突然兴起,就随口唱和了几句,没想到竟引起了主人家的注意,见我一个人,就邀我同游。你也知道我也是不拘小节的人,便答应了下来。一番交流倒是让那位主人颇为认可。其间不少碑文石刻什么的,我也随口对那些文字、书法进行了点评。这个国家的文化什么的虽然也颇有可取之处,但倒底底蕴差了不少。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看到不足从来就是直言不讳,倒让那家的主人颇为惊异,也是交口称赞,引为知己。”
老爷子停下来回想了一番,说:“得知我正在四处游历,那家主人便主动邀请,让我到家里暂住,同时对家里的孩子进行教导。那个时候也是在外游荡了不少时间了,有些累了,加上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也就答应下来。那位姑娘是这家里的长姊。”
“这就是引狼入室了?”李惠安心想。趁着老爷子喝水的时候,李惠安问:“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不如你长得那么漂亮。”老爷子看了李惠安一眼。
李惠安眼睛立刻就亮了。她可是对自己的长相太有信心了,这还真不是她骄傲,班行远的这位未婚妻姐姐长得实在漂亮,哪怕是放在美女如云的演员圈儿也是最拔尖的。“所以是一位漂亮的富家小姐喽。脾性怎么样?”李惠安问道。
“比你好多了。”老爷子随口答道。这话李惠安倒是相信,毕竟是那个年代,那个国家高门大户打小教育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性情什么的更符合那个年代的人。
“那么你们两个是谁先开的口?”李惠安接着问。
“谁都没有开口。”老爷子说。看着李惠安不太相信的表情,老爷子说:“我那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怎么会有那方面的心思。那位小姐也是一位极好学的,我也就尽心的教。期间几次提出要离开,但都被主家挽留,前前后后停留了多半年。那家主人对我也是非常的尊敬,也经常交流请教一些学问上的事,而且每月还给我不少钱,说是束脩什么的。我也没什么好回赠的,每次就写幅字,那家主人倒是非常喜欢。”
“啊,爷爷!说关键的,谁爱听这些有的没的。”李惠安对老爷子的躲躲闪闪非常不满。
老爷子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李惠安,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什么时候对我起了那种想法。慢慢的察觉到这姑娘的心思有些不太对劲,总是想方设法地借着请教单独和我在一起,还老是说一些有的没的。而且常常借着指点的名义拿着自己写的诗词给我看,到了这时候我哪里还不明白呢。”
“那爷爷你有没有心动?”李惠安睁大了眼睛。
“面对那么一位优秀的姑娘,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只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心终究还是在故土,如果在那里结婚成家,怕是今生都回不来了。而且,我又是什么身份,总不能耽误人家。你也听说我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当时的那位姑娘可是比韩国的这位小姐还要优秀,而且我们两个也是真心相爱,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只能为了国事放弃感情。”
老爷子停了一会儿,脸上是不悲不喜的表情:“明白那位姑娘的心意后我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先是私下和那位姑娘见了一面,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坦言自己无意于男女之情。那位姑娘非常激动的说了些什么,看我无动于衷也就不再坚持,伤心的离开了。后来也没有纠缠什么。于是我就向那家的主人请辞,看我态度坚决也没有再次挽留。临行前一天,专门设宴送行,我教导的几个孩子也都作陪,那位姑娘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那天晚上,主人一再劝酒就喝了不少的酒。酒席散了,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醉了。没多久那位姑娘又拿了酒过来,说是要单独给老师送行,我也提醒说时候不早了,有瓜田李下之嫌。但是那位姑娘一再坚持,大有不喝就不离开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按她的意思来,喝了多少的酒,喝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了。第二天,也没打扰哪家的人,留了一张字条就离开了。”
“那有没有可能酒后……,就是那什么,你知道的。”李惠安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怎么可能呢!那位小姐可是比你还要稳重的性子,可是不会胡来的。”
“那爷爷后悔过吗?”
老爷子摇了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说遗憾那倒是难免。但是在那个年代,谁还没有几个遗憾、后悔呢?我家也是高门大户,百来十口人,在那个战争的年代也只有我和两个姐姐熬了过来,也都失散了。建国后重新联系上没多久我就入朝了,等回来后几经打探终归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你再看行远,多好的孩子啊,我捡到他的时候都在想这个漂亮的跟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孩子怎么会有家长舍得遗弃呢?我也是找寻了好久,完全没有一丝的线索。不管是有心也罢、无意也罢,总归是有自己的无奈。不然的话,谁会舍得抛下自己的亲骨肉。那个时候韩国也是不太平。”
看着老爷子落寞的表情,李惠安也不再说话,静静地陪着。
长叹了一口气,老爷子说到:“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不是很好吗?哪怕是我结婚生子,自己的孩子怕是也没有行远那么优秀。而且……而且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一两次的悸动,总会过去的。以那位小姐的品貌、家世也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家,也会过得很幸福。”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记得不要告诉行远。”老爷子特意嘱咐李惠安。李惠安答应下来,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