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李闻虞进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了卧室里的空调,然后进浴室洗澡。
浓夏日光透过亚麻色窗帘把客厅的每个角落都照得透亮而无所遁形。李闻虞穿着纯棉t恤从浴室出来就感觉到一阵滚烫热意,于是便拿出手机想网购遮阳效果好一些的窗帘。
他手上还沾着一些水汽,点在手机屏幕上不是很灵活,试了几下便打算回房间再看。
与他转身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的是“咚咚”的敲门声,不急切,但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很清晰。
这里除了陈铭也没别人会过来找他,李闻虞随手把手机放到桌上就过去开门。
金属质感的门把手同样被太阳晒得发烫,右手搭上去的瞬间李闻虞忍不住缩了下手指,拉开门后迅速抽离,垂着脑袋去看有点发痛的掌心,没有抬眼:“怎么了陈铭。”
楼道里有窗口,燥热的风迎面吹过来,同时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冰凌似的声线像被蒙上雾气,又透着些喑哑:“手受伤了?”
李闻虞的动作刹那间顿住,坠入冰窟般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他怔愣抬眼,惊愕万分地撞上那双幽沉冰冷的,天生擅长制造梦魇的眼睛,如同一把刚开封的利刃插进李闻虞的心口,血肉模糊。
李闻虞的脑袋如同过电一般,惊恐地立刻要重新关上这扇噩梦般的门。
裴新站在门口,身后阳光明媚,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冷漠,长睫毛投下浓黑阴影,深不见底。他看见李闻虞,仿佛早有预料般伸手抵住门,抬脚跨了进来。
“你……”李闻虞后退一步,喉咙发不出多余的声音。
几年时光过去,裴新褪去了曾经青涩的锐气,眉目深沉,取而代之的是更强势陌生的掌控感,周身气质像金属刀尖上泛着的冷光,锋利又冰凉。
裴新扯着唇角,嗓音淡漠,语调缓慢地帮面前的人找回被遗忘了五年的名字:“李闻虞。”
他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朝里靠近,却逼得李闻虞苍白着脸,胆战心惊地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被一具他再熟悉不过的躯体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裴新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如同审视着自己已经关在笼子里的猎物:“陈铭,是谁?”
李闻虞被这个与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残酷表情逼迫着,仿佛回到了那年的某一刻,脑子里烫得一塌糊涂。他眼尾不自觉泛着惊惧的红,声音却强行镇定下来,如同淬了一层寒霜:“滚出去。”
裴新伸手钳住他的下巴,力度重地几乎要把他的骨肉捏碎,眼底终于隐现怒意:“滚出去?李闻虞,我找了你五年。”
李闻虞看着他,水亮的目色揉杂着脆弱与真实的迷茫和不解,流转中变出愤恨:“找我?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
裴新勾起唇角,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古怪,嘲讽,阴冷的笑意:“我想你,我每天都想你,怎么能不找你?”
李闻虞没有听见过比这更让他觉得讽刺的话,他的后脑勺抵在墙壁上,被迫直视对方的眼睛,声音很淡,如同自言自语:“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尽力逃跑,尽力躲藏,独自生活在完全陌生的城市,几年来连一步都不敢踏入a市。
即使这样,为什么还是要再次被拖入深渊之中。
裴新沉沉地盯着面前这张脸,一时间没有发出声音。
他也曾经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定要找到李闻虞?
他不知道。
但在一次次见到虚幻的李闻虞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无论是真是假,是爱是恨,都只能属于他。
裴新没有答案,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他俯身凑近李闻虞,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在咫尺。
而李闻虞立刻惊恐地偏过头去,推拒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裴新的肩膀就被野蛮地举过头顶按到了墙上。
“躲什么?”裴新咬着牙,灼热的呼吸撒在李闻虞的耳垂,如同临刑前敲响的阵阵丧钟。
李闻虞没来得及再次做出反应,已经被冰冷的手掌粗暴地掰过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嘴唇上传来的凶狠而猛烈的痛感。
唇齿间的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但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裴新如同一只久未进食的野兽一般,啃咬着唇舌间能接触到的一切,发泄着积攒多年的怒火。
疼痛和麻痹混合着血丝,搅拌出一个疯狂腥涩,报复意味极强的吻。
李闻虞挣脱不开裴新的束缚,被死死地箍在墙边。眼里漫出生理性的泪水,透过裴新的肩,他模糊地看见一阵风吹来,客厅的大门慢慢回弹,啪的一声关上了。
李闻虞仿佛被这声音唤起残存的理智,张口用力咬在裴新的舌尖上。
裴新一声没吭,干脆地抬头抽离,湿漉漉的唇相互分开,手上的桎梏也随之松动,李闻虞直接在裴新的嘴角上砸了一拳。
裴新被打得偏过了头,他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脸颊,那副样子毫无表情可言,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像愈伤愈狠的兽。
那双眼睛斜斜地睥睨过来时,李闻虞浑身的肌肉都僵硬。
下一秒,他几乎被裴新野蛮拖拽着拎了起来,卧室的门开着,里面蔓延充盈的冷气让人还没踏入就开始发抖。
李闻虞剧烈挣扎,身子弯起的弧度就像一把绷紧的弓,手肘在挥动时撞上门框后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麻。
世界天旋地转,他被扔到床上,随之压上来的是混杂着烟草血腥味的雪松气息。
裴新的手死死按在他清瘦的锁骨上,瞳仁漆黑,几乎与李闻虞鼻尖相对,冷着声音质问:“你还没有回答我,陈铭是谁?”
李闻虞软倒在床上,避无可避,双眸布满厌恶对上裴新包含怒意乌黑一片的眼睛:“裴新,这五年你不去治治你的病,反而疯得更厉害了是吗?”
裴新掀起眼皮看他,薄薄的内褶压不住眼底锋利的光,他得不到答案,于是自己来找。他一把拉开李闻虞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从腰腹到胸膛,如同一头沉默的野兽在检查囊中之物的完整度,一寸一寸地仔细查看。
李闻虞又惊又耻,挥开裴新的手从床上撑起来往后躲避,几乎就要从床沿坠下去。左手落空的瞬间,他回头去看,余光中瞥见了床头一把泛着银光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