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门红
三月廿四
宜 嫁娶 开市
忌 出行 动土
北京城
“驾!驾…东厂办事闲杂人等退开!”
一队大约三四十人的骑士快速呼啸而过,马蹄溅起的万千尘沙漫天飞舞,惊的周围百姓纷纷退让,毕竟东厂番子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不过是足以让小儿夜半止啼的臭不可闻罢了…
“唉,世风日下,天子脚下,这等阉竖之人却如此招摇过市,倒是我等正人君子却怀才不遇,如此世道,着实让人心寒!”
随着这个穿着寒酸邋遢的中年读书人义愤填膺的话语,周围的读书人就如同炸了锅一般纷纷抱怨了起来…
“是啊,阉宦,严党作恶多端!却颇受陛下信赖!”
“不仅如此!陛下二十多年不上朝,被妖道蛊惑,还修炼什么长生之道!”说着,这个龅牙书生瞄了街边一个摆摊算卦的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道士一眼:“朝中尽是这些奸贼!弄得现在的小儿都有样学样,扮作道士坑蒙拐骗!”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摊位上还竖着一面大旗,上书:
“料事如神,有求必应!”
龅牙书生身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书生,斜睨了少年道士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道:“圣人曾经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厮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去戏他一戏,顺便让他了解一下圣人之道,必定让他痛哭流涕痛改前非。”
“杨兄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哈哈哈!”龅牙书生哈哈大笑。
“哼哼!等着看好戏吧。”说着杨姓书生走到少年道士的摊位前。
“小孩儿,看你的道袍的布料,啧啧啧,这等材质,必定是出自大家之手,家世不错嘛。怎么年纪轻轻就出来坑蒙拐骗?看你的卖相也不错,可别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我劝你还是去学堂方才是正途……”
小道士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说话声,如同被惊扰的猫咪一般,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眼杨姓书生。“咦?”了一声,掐指一算:“不妙啊不妙!”
“什么不妙?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把你摊子砸了!”杨姓书生的脸色瞬间如同阴云密布,他本有心劝告这小子弃暗投明,可看这小子这副做派,不仅不领情还打算咒他。
“这位公子,你将有血光之灾,不过看你的衣着,看得出你家世不错,这样吧,五两银子,我帮你把这血光之灾给挡了如何。”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谁将有血光之灾。”杨姓书生捏着拳头,恶狠狠地说道:“今天我就要替你爹娘教训一下你这口无遮拦的小儿!”
说着书生如饿虎扑食般一拳向着小道士打去,只见小道士身形一闪,轻轻一拉一带,书生便如同笨拙的公牛一般,随着惯性向前扑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口鼻流血,估计还掉了两颗牙齿…
见有好戏看,百姓们立马把算命摊子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如同群蚁附膻一般,对着算命摊指指点点…
“哎呀,明明就不会打架,还要动手,我说什么来着?啧啧啧,血光之灾啊。”
周围的书生见状,这还了得!妖道殴打读书人,简直有辱斯文!简直不当人子!随即立马向小道士冲了过去,其中一个一看就四肢不勤的胖书生竟然左脚拌右脚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算命摊前拳来脚往,不一会,小道士和算命摊完好无损,书生却全躺了一地直哼哼…
“让开让开!”
这时,一队捕快赶来,挤进人群,看到这一幕,呆了半晌,这这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读书人老爷竟然被打了!
捕快们回过神来,立刻把小道士围住,正准备叫骂,只见小道士不慌不忙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那令牌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不凡。
唯一识字的捕头定睛一看:
“皇家斋那啥科仪首席供奉,武当派李念秋!”
李念秋摇摇头补充道“斋醮。”
“哦哦,斋醮,原来这字念醮啊…”捕头挠了挠头小声说道。
“头儿,把这小子带走吗?”
手下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捕头冷汗涔涔,他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手下一巴掌。
“带你妈!皇家知道不!皇家!赶紧给李真人赔罪!焯!”
说着,捕头那张原本就丑陋的脸,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谄媚道:“李真人啊,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一定是这些穷酸吃饱了饭没事干冒犯了您老人家,我一定把他们抓回去重罚!”
“重罚就算了,让他们回去治伤吧,放心都是皮外伤,几天就好了。”
听到这话,先前趴在地上装死的书生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见没了好戏看,老百姓们也一哄而散。
唉!李念秋重重地叹了口气,出师不利啊,第一天开业就碰上这档子事……
“师弟!师弟!”一个背着两柄长剑,手提一壶酒的矮小青年道士,风风火火地奔到李念秋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施念春,叫你平时不好好练梯云纵,陈府离这里这么近,你那么慢也就算了,还喘成这副德性,成何体统!”李念秋摸着自己那还没长出来的胡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施念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背上的一把大一号的剑交给李念秋:“师…师弟,你别…嘲笑师兄了,我这么喘还不是…因为你这剑太重了,对了,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李念秋接过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背在了身后,眼睛微微眯起,问道:“这陈大员外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鬼,你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师兄,我们还得去浙江呢!银子不够可不行!难不成要加入丐帮沿路乞讨……”
“没付钱,推背图残篇对这种商人又没什么价值,我用完整版的五禽戏和他换的,毕竟陈员外钱已经多得花不完了,唯一的追求估计就是多活几年。”
“什么!你竟然把五禽戏给了那姓陈的!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李时珍那老小子手里弄来的!你可真大方啊!”李念秋脸色一沉,走了几步后,继续说道:“那陈永福仗着有礼部侍郎赵贞吉这个表哥撑腰,平日里坏事做尽,听说去年就因为强抢民女未遂,怀恨在心逼死人全家!你把五禽戏给了这种人?让他多活几年!你让老百姓可怎么活!”
“消消气,消消气,别那么冲动嘛!”施念春把手中的那坛酒递了过去:“这可是上好的古井贡酒,陈员……额……陈永福送的……”
李念秋瞪了施念春一眼,一掌劈开封盖,灌了一口,“啊!痛快!好酒!唉,师兄你说陈永福那种人怎么配喝这么好的酒!真是老天瞎了眼啊!”
“午时快到了,我们吃点东西,退房赶路吧,早点到浙江,也可以早点凑齐推背图推测出张真人目前的位置。”施念春说道。
“你急什么,祖师爷转世斩三尸只是个传言,谁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了,现在距离唐朝都多少年了呀!袁天罡再厉害也不至于把祖师爷的事情也推测出来吧……话说你对修行的态度这么懒散,怎么比陛下还要关心这事儿啊……”李念秋见施念春还想再说,便摆了摆手道:“起码等我卜个卦再说吧!”
说着李念秋便将硬币向天上一抛,如同一道闪电划过,然后稳稳地接在了手上,打开一看,说道:“今天不宜出行,再住一天,明天再上路。”
“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李念秋眯着眼睛看向施念春,“看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样子,我要是师傅早就把你打死了!”
扑通!
此时,对面当铺的两个伙计像叉鱼一般,把一个短发布衣的年轻人给叉了出来。年轻人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稳稳地站在当铺门口,和两个伙计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对骂,又引来一帮围观百姓对其指指点点。这三人的骂街功力,简直能羞煞乡村悍妇……
“出啥事了?”施念春好奇问道。
“我今早听隔壁包子铺的大哥说,那短发小子脑子不太正常,是前天出现在北京城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莫欺少年穷,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怪话。”李念秋说道:“你看他那皮肤,白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手上也没有老茧,说不定是哪个富家少爷家道中落,去了少林寺出家,吃不了苦又跑出来了吧……”
“等等,你看那小子手上有一张羊皮纸!”
“推背图残片?不会那么巧吧?!”李念秋和施念春对视一眼,旋即如饿虎扑食般冲向前去,一左一右拍了拍短发青年的肩膀。
“我焯你马,我焯…”
短发青年回头看了李念秋一眼,刚想挣脱,却发现肩膀上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青年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嚣张的态度立马如泄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
“这位道长,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兄弟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一定要打,请您别打脸!若您放我一马,我若发达,必有重谢!还会为您造生词,来世缬草来报…”
青年犹如连珠炮般语速极快,李念秋被这一出给整蒙了,为免青年把话题越带越歪,他连忙问道:“我不打你,就是问下,你这手里的羊皮纸是什么?”
青年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有点紧张地说道:“道长,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海图,四两,哦不,三两银子,它就是您的了。”
说着,青年打开了手里的羊皮纸,李念秋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可以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海图,其精细程度,连地图都望尘莫及。
“你不是有几个福建海商好友嘛,来看看这图是不是真的。”李念秋将施念春喊了过来,施念春看过后,表情变得凝重,对李念秋点点头后,向短发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文轩。”顾文轩紧张地看了看李念秋,又看了看施念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顾老弟,你别害怕。”施念春说道:“你这张图……也难怪当铺掌柜的会怀疑是假的,你看这样行吗?我们三两银子买你这张海图,但今天你要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客栈,我去找懂行的人鉴定,如果是真的,这张图的价值远不止三两银子,我们会抽取一小部分当做帮你鉴定的费用,大部分的收益都归你,还会帮你支付饭钱房钱。如果是假的也没事,三两银子全当交个朋友。当然如果你要是有顾虑信不过我们,那也行,三两银子你我两清,你看怎么样?”
顾文轩低头想了想后:“好,我和你们一起!”
听到顾文轩这话,李念秋心里大概有数了,他的心里就像乐开了花,第一天开业竟然还有意外收获,这也许就是开门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