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佛不渡

    午后，香客少了许多。苏子意每日守在佛堂，清扫后，便同敲木鱼的素心女尼跪在一排。

    见堂内无客，她起了身，上前续香。才插上，香灭了。她又拿起三支在腊上点燃，可一插入香炉，又灭了，像是受潮了一般。

    她看了看一旁闭眼敲鱼的素心。再抽出三支，上蜡点燃，然后甩了甩，双手捏住，跪到蒲垫上。

    “佛祖慈悲，却不接子意的香，那子意心中愿该向何处请？苏家之冤，果真无处可申了吗？究竟做了甚罪该万死之事，换得家破人亡，我母亲殁于路上，大伯家几个男丁尽数身首异处，大伯母让人买去作践，长姐苏子歆被送进花楼，万人骑踏。二伯家几个男丁，也尽殁流放路，二伯母也未躲过，二姐苏子涵未及笄便成了玩物，还有那老祖母，在地里吃土，三日无一顿，靠水饱腹，一熬便是数年。

    佛祖定是怪子意自私一人逃出升天，所以才灭了手中香罢？是，子意欲向天子讨要平反，可求助无门呐！天下有父母心，也有子女孝，若能以子意一人换取苏家仅剩几口人脱离那苦海，也值，可天子不允，那便只能求佛祖成全了。”苏子意说着，还挤下老泪来，做了一个深呼吸，吸了吸鼻涕，又说道。

    “也不知上天缘何要灭我苏家，子意爬出流放村，又遭杀两次，大难不死，幸得荣家庇护。可荣家不愿提苏家，满朝无人替苏家说半句，日前路过苏府大门，尽是蛛网斑驳……苏家若真十恶不赦，那子意也认了，可实情却非如此。子意也想躲避这身重负，可不解凡尘旧怨，如何一心向佛？”苏子意又吸了吸鼻子，朝佛像拜了三拜。

    起身插炉，香又灭了。

    “又灭了啊……三香三灭。苏家注定万劫不复了。”

    异世魂，佛不渡。

    咚一声，巨钟响起。该去上晚课了。苏子意转身出了佛堂，扫过一边淡定敲鱼的素心。她眼睫跳了两跳，微不可见。

    下了晚课，就是晚饭时间。每个人都是固定的位置，苏子意一边缓缓吃着斋饭，一边余光瞥向素心，她仍旧如常。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卖惨没用？

    这天底下，除了她，无人敢为苏家求情了吧？

    父母心，天子也有。若她相求，苏家或有一线希望。

    回到莲房，苏子意静躺望屋顶。这寺庙还挺邪乎，她点的香一插就灭，真有佛祖普渡？因她心不诚？咦～当时只想着如何刺激素心，不想那么多，这回想起来，身上尽是鸡皮疙瘩。

    本想出门看看夜景的，这会儿不敢起身了。

    吱呀一声，一道人影闪入。

    苏子意警觉坐起身，那道影便坐在她边上了。

    “佛门净地也闯，大人有无敬畏之心？”见到熟悉面孔，苏子意才止了近乎出喉的惊叫。

    “几月不见，太想了，荣宅又不能进，好不容易查到你们来了静恩寺，过来看看你。”严峥见她一脸警惕，不由好笑。莫非她以为他会在这庙里做些对佛祖不敬之事？

    “是啊，几月不见。大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苏子意幽幽说了一句。

    “呵～还不是为那刘长义，为他举官入朝，天子哪还任我逍遥在外。”见她那副酸酸的表情，定是在怪他不辞而别。令史到了永州便拿他，只差以绳捆之了。回到卫都本想给她去信，后又作罢，他也想知，离了几月，她会如何。

    她一点也不如何。过得滋润非常，还有荣济以唇相送。

    只留他日思夜想。

    “大人快走吧，这是女尼莲房，你一个郎君进来像甚。”苏子意连忙开口赶人。本来香灭一事头皮就发麻，屋里再进个男人，感觉要受天罚。

    “就走了。”严峥面上漾起大大的笑意，她这是怕佛祖？

    “子意是来劝素心的？欸，若能劝动她……也好。”苏家若能重回卫都，于她有益。他想与她并肩，也想她身后有所倚仗。

    “哼。你又知……”苏子意鼻子一哼，他派人监视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