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捉鬼
蓝少将军的姐夫常遇春是出了名的豪爽耿直，快人快语。这种推测也就他敢说。
其实，许无疾对小明王沉船之事也是这么看的。无非是廖永忠想要拥立之功，于是恶向胆边生。
许无疾道：“罢了，旧事不要再重提。还是做正事吧！蓝少将军，今日劳烦你管灶底火。寒儿备菜，蒋琼切墩。白案、红案我来管。”
众人在厨房中忙活了起来。蒋琼边切墩边抱怨：“时限紧迫。咱们倒有功夫给孙太君做什么宴席。做好这两席菜，至少要到日暮，耗费一个半时辰。王三抓捕蓝龙手下的事也不知办得如何了。”
许无疾却道：“老老实实切你的墩。告诉你，兴义太君府不简单，今夜这场宴席亦不简单。说不定线索就在这场宴席中。”
许无疾在厨房中大显身手。清汤火方、鸭包鱼翅、松鼠桂鱼、西湖醋鱼，一道道地道的苏杭菜入了盘。不知不觉已是日暮时分。
孙忠走了进来：“奉菜吧。”
许无疾道：“请让奉菜的侍女来厨房。”
孙忠朝着厨房外喊了一声：“入！”
十名妙龄侍女进入厨房。
蒋琼问：“菜做完了，我们走？”
孙忠却道：“别走。你们四个是今晚宴席的客人。”
蒋琼惊讶：“客人？孙太君要请我们吃席？有让客人做菜肴的嘛？”
孙忠冷冷的说：“不愿意赴宴你们可以走。”
许无疾拱手：“孙太君一番好意，我们怎敢不领情。我们这就去赴宴。”
孙忠满意的点点头：“嗯，跟我走。”
许无疾指了指角落里帮着的林大有：“他呢？”
孙忠答：“他暂时留在厨房。放心，他跑不了。”
众人来到了明道堂的正厅。正厅之中设了两个宴桌。许无疾目光扫过两张宴桌，宴桌边共摆了十二张椅子。
孙太君作为主家，已坐在右桌上首。
孙六娘指了指右手边的椅子：“你们坐我这桌。次席不要坐，是留予他人的。”
许无疾毕恭毕敬：“多谢孙太君赐座。”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椅子上，只有半边屁股落座。这叫“恭坐”。
顾寒儿亦是“恭坐”。蓝少将军和蒋琼则是大模大样的坐了上去。
许无疾道：“敢问孙太君，今日还有哪些宾客？”
孙六娘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等一会儿他们来了你便知道。”
许无疾点头：“是。”
孙六娘放下茶盅，开始跟许无疾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天：“都尉司如今对待昔日的敌人。哦，譬如陈友谅、张士诚余部，还是一律杀无赦嘛？”
许无疾答：“若非罪大恶极，又真心归降，都尉司会网开一面。即便不愿归降朝廷，只要放下杀心皈依佛门，亦可活命。上位曾有口谕‘旧敌落发，既往不咎’。陈汉大将张定边便是出家为僧。都尉司再未为难他。”
孙六娘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哦？为僧即可免死？”
许无疾补充：“得是真心实意遁入空门，与世无争。若以僧人身份为掩护，继续与朝廷为敌，或祸害百姓，亦死罪难逃。”
孙六娘道：“我听说了，昨日你去了一趟寒山寺，在寺内好一通搜捕张士诚的余部。”
许无疾心道：这位孙太君耳目真是灵通。
正说着话，苏州知府胡惟智来到了明道堂。
胡惟智见到孙六娘倒头就拜：“下官胡惟智，见过孙太君。”
孙六娘抬了抬手：“请起。你是姑苏城的父母官，我却是归隐故乡的闲云野鹤。明明应该我拜你才是。只是我膝盖害了病，太硬，即便到了应天皇宫也跪不下去。”
胡惟智起身：“孙太君这是哪里话。您是抗元的大功臣。您随老明王举起义旗时，下官还是书斋里的一个书生呢。”
孙六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胡惟智恭坐到了孙六娘的右手边。
孙六娘道：“首席的客人齐了。孙忠，让次席的客人们过来吧。”
孙忠拱手离去。不多时，他带来了六位客人。他们齐齐朝着孙太君跪倒：“见过皇太妃。”
孙太君怒道：“说了多少遍了。韩宋已不存在。不要再称我为皇太妃。我如今是新朝大明的兴义太君！”
六位客人无奈，只得改口：“见过兴义太君。”
孙太君吩咐六人：“这位是苏州府衙的胡知府。这位是都尉司的许校尉。你们六人自报家门吧。”
六位客人中为首的是一个六旬老者。他接下来说的话让许无疾震惊不已：“在下旧张吴吏部左侍郎，黄元杰。”
黄元杰，曾经的韩宋重臣。两年前小明王覆舟，韩宋小朝廷终结。朱元璋很是善待韩宋旧臣，愿意去应天的，一律给以优渥的闲差。想归乡的，一律给予重金作为归乡之资。
但有一批韩宋旧臣复仇之心未泯，不愿臣服于朱元璋。为首的便是韩宋枢密院枢密使黄元杰。
黄元杰出走姑苏城，带了一批仇朱的韩松同僚投靠到了张士诚门下，与朱元璋为敌。
张士诚没有亏待黄元杰，给予他吏部左侍郎的高职。与黄元杰同来的那批人，也纷纷被张士诚授予官职。
姑苏归于王化后，黄元杰居于都尉司的抓捕名单上第九位，但却不知所踪。没想到竟藏到了孙太君的府中。
接下来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在黄元杰长子，旧张吴王宫校书郎，黄毗。”
许无疾心中再是一惊。张士诚手下的皇宫校书郎主管明旨、密旨起草。也就是说，自黄氏父子投靠张士诚起，至张士诚兵败被俘止，张士诚发出的每一道明旨、密旨，黄毗都了然于胸。可以说，黄毗知晓旧张吴政权的大部分机密！
第三个说话的人，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在下黄毗之妻”
女人话音未落，顾寒儿失声惊呼：“林春柳？张吴内宫女监长？你不是随诸位嫔妃在齐云楼自焚了嘛？”
顾寒儿曾在张士诚的王宫内潜伏。王宫女监长林春柳算她的顶头上司。当初朱吴大军攻破姑苏城，张士诚的嫔妃和大部分有姿色的宫女在齐云楼自焚。据顾寒儿所知，林春柳亦去了齐云楼。没想到她竟未死，出现在了兴义太君府。
林春柳看了顾寒儿一眼：“你是桃夏宫的一等婢？”
顾寒儿道：“以前是。现在我恢复了身份，在下都尉司蝴蝶顾寒儿。”
顾寒儿对林春柳颇有几分好感。当初林春柳虽管着全部王宫婢女，却是出了名的待人和善。
第四个说话的人，是一个四十岁的精壮汉子：“在下旧张吴王宫侍卫副千户，曹化虎。”
第五个说话的人，是一个瘦弱、白皙的青年，男身女姿：“小奴旧张吴王宫内库司少监，吴锦。”
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应是个阉人。内库司说白了就是张士诚放私房钱的地方。他应该知晓张氏遗财的一些线索。这让许无疾心中一阵兴奋。
孙六娘指了指吴锦：“他以前是吾儿小明王的贴身小黄门。”
第六个说话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下旧张吴工部营缮司郎中，白远举。”
许无疾问孙六娘：“孙太君，您宴请这六人是为了”
孙六娘打断了许无疾：“他们无一例外，皆是韩宋旧人。为给小明王复仇投了张士诚。后来姑苏城破，他们成了丧家之犬，四处躲藏。四个月前我回到姑苏。他们十人便来了我府上，请求庇护。我收留了他们。”
窝藏张逆余党乃是重罪。孙六娘却毫不避讳。
许无疾从孙六娘的话音中听出了不对：“您说来找您请求庇护的有十人？可是此地只有六人啊，敢问太君，其余四人呢？”
孙六娘语出惊人：“最近四天，我这居所内闹鬼。其余四人已被恶鬼所杀！我今夜宴请你，是求你帮我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