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狐狸
许无疾和王三判定梁知礼尚在城中。爱卖弄聪明的蒋琼提出了异议。
蒋琼道：“不对吧！若梁知礼将铜印藏在了什么东西里。譬如将铜印藏在一捆柴里，或一卷行李里，蒙混过关”
许无疾打断了蒋琼：“不，他不会冒那个险。灭伪铜印事关几十万贯钱。但凡有一点风险，他都不敢贸然行事。”
蒋琼道：“那我们当下该如何找梁知礼？命人绘出他的小相，再派人马在城内挨家挨户搜查嘛？”
许无疾不以为然：“这是个笨办法。费时费力不说，若梁知礼隐藏的方法高明些，咱们很可能大费周章却徒劳无功。”
蒋琼问：“那怎么找？”
许无疾叹了声：“刚入司时，教习给咱们上课，教咱们办秘密差事的法门。每回你都睁着眼睛睡觉。有次还打起了呼噜。你肯定没把教习教咱们的寻人之术听进耳朵里。”
蒋琼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就算当时听了，也早忘到爪洼国去了。”
许无疾望了一眼王三。
王三道：“想找一个人，先要了解这个人，才能揣度他会藏身于何处。有的放矢。”
许无疾道：“走，咱们去梁知礼的卧房看看。”
三人叫上了梁爱莲，进了她和梁知礼的卧房。
姑苏分号掌柜家大小姐的卧房，自然极尽奢华。光是卧房东侧那架梨木拔步床便价值百贯。梳妆台上更是摆满了金、玉首饰。
拔步床后有四个大床头柜。许无疾依次打开柜门。里面都是梁爱莲的衣物，要么是云锦的褂子，要么是杭绢孺裙。
许无疾在房间内环顾一周，有些诧异：“梁大小姐，这是你与丈夫的卧房。但整个卧房中怎么不见你丈夫的东西？全都是女人所用之物？”
梁爱莲脱口而出:“他的东西怎么配出现在我的卧房？”
许无疾心中诧异：好家伙，这梁爱莲打心眼里就没把自己的“夫君”当人。
突然梁爱莲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木箱：“里面有他一床铺盖。”说完梁爱莲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地方：“平日我都让他在那儿打地铺。”
许无疾诧异：“地铺？你连床都不让自己的丈夫上？”
梁爱莲沉默不言。
许无疾走到了木箱前，将木箱打开。里面放着一床铺盖。
许无疾将铺盖搬到了梁爱莲所指的角落，放好躺了上去。
蒋琼大惑不解：“许爷，你这是做什么？事情紧急，时辰有限。难道你还要补个午觉不成？”
王三却制止了蒋琼：“别说话。”
许无疾躺到梁知礼的铺盖上，自然不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补午觉。
他在试图将自己想象成梁知礼，去感受这个表面受尽委屈的懦夫，内心深藏不露的可怕对手。他试图去揣度这个对手的所思、所想。
许无疾心中暗道：梁知礼啊梁知礼，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哪儿藏起来呢？
突然间，许无疾感到身下铺着的褥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许无疾吩咐蒋琼：“给我一支飞刀。”
蒋琼将飞刀递给了许无疾：“怎么了？”
许无疾没有说话，用飞刀割开了褥子。褥中竟有一块祈福牌。祈福牌两侧刻着“诸邪回避，百无禁忌”。中间刻着一个人的生辰。下方则刻着一只小狐狸。
这是常见的仙家祈福牌。
许无疾仔细端详着祈福，在手里掂了下，确定是桃木牌。他问梁爱莲：“你可知你夫君的生辰？”
梁爱莲道：“不知。”
片刻后，梁爱莲补了一句：“他应该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算命的说，四柱全阴性子懦弱。适宜当赘婿。”
房屋建筑，最讲究阴阳风水。许无疾这位画栋师，自然也晓得几分阴阳之学。
他轻掐手指，算了下祈福牌上的生辰，果然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许无疾自言了一声：“怪不得这方祈福牌是桃木所制。”
蒋琼问：“桃木咋了？”
许无疾道：“阴阳术中说，四柱全阴之人身上容易招邪讳东西。桃木则是至阳之物，可与全阴之人阴阳调和。看来梁知礼信阴阳之说。”
蒋琼有些发急：“知道他信阴阳又如何？”
许无疾把玩着手中的祈福牌：“这祈福牌上刻着一只狐狸，当是仙家祈福牌，而非道家。风水阴阳之士，分为仙家、道家。譬如朝中的御史中丞刘季刘先生便是道家。他师从铁冠道人张中。咱大明开国的日期，便是刘先生问天所定。”
蒋琼插话：“那仙家呢？说的是成仙的人？”
王三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真成了仙人早上天了，何苦待在人间？”
许无疾解释：“阴阳术中的仙家指得不是成仙之人。而是死而复生之人。譬如一个人得了不治之症，奄奄一息，大命当绝。突然遇到狐、黄、白、柳、灰附身，一夜之间痊愈，病痛全无。同时开了天眼，能知晓未来之事”
蒋琼问：“什么叫狐、黄、白、柳、灰？”
许无疾答：“狐是狐狸。黄是黄鼠狼。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
王三不以为然：“我以前是窃手，属外八门。那些算命摇卦的也是外八门。他们都是谎称自己被五仙附身、死而复生诓骗无知百姓，聚敛钱财。不足为信。”
许无疾笑道：“我也不信。但架不住梁知礼信啊。据我所知，姑苏城内有三位出名的仙家。一位是城东的赵白仙，一位是城南的老灰仙，还有一位城西北山塘街的小狐狸。这方桃木祈福牌，应出自山塘街小狐狸之手。”
蒋琼问：“你怎么晓得梁知礼是在姑苏城内求到的这方祈福牌？要是他从应天求的呢？”
许无疾将桃木牌丢给了蒋琼：“你看看背面写的是什么？”
蒋琼拿起桃木牌定睛一看，只见背面下面刻着一行小字：“山塘街狐仙居，静待八方有缘人”。
蒋琼道：“这小狐狸可真会做生意！把祈福牌的背面当成了招揽生意的幌子。”
许无疾拿过那方桃木祈福牌，揣入袖中：“梁大小姐不了解梁知礼。帮他算命、祈福的小狐狸或许会了解。咱们去山塘街，会一会那位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