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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绿海终年不散的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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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尔,你很强大,你会有值得托付的同伴,也会有跌宕起伏的人生。到大海上去,好好的活着,去做善良的人,偶尔也能耍一些小心机,坚强的、勇敢的活下去。”女人轻轻的抚摸着潘尔芙的面颊,在叮嘱的话说完后便死在潘尔芙怀中,就像睡着了一样。

    临死前她最放不下的还是潘尔芙,世界是这么残酷,仅仅是小小的桑塔木便充满着欺诈与背叛。她还那么小,该如何生活下去……

    她没有哭,也没有回应女人的话语,只是静静的将她掩埋。从山峰崖角拖来的坚石坐落在土壤上,她用剑刻出女人的名字;凯尔玛艾瑟桑柏琴

    她是一位温柔而成熟的女子,年幼的潘尔芙总是揪着她的裙角,这使得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可她只是默默的行走着,因为她知道潘尔芙内心的不安,她们正如命运长枪刺穿在一起的人,世界随时可能将她们啃食殆尽。

    潘尔芙并不是她的孩子,她从泥泞中起身所目视的浅黄眼眸让她从未波澜的母性汹涌,她一直把潘尔芙养的很好,尽管世界并不太平。

    优秀的父母总在培养性情前,会将孩子的爪牙磨尖;从这个角度来看,凯尔玛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她总是掰着手指教导小潘尔芙为人处世、教她与人共情、教她善良。

    但世界冷酷而残忍,它只是穿戴礼服的野兽,尽管表面上繁贵而绅士,却都有一口锋利的牙齿;它们最擅长的是维持表面的优雅和在有利可图时的歇斯底里。

    小潘尔芙没有得到锻练,她只是一直跟在凯尔玛身后,踩着她在泥泞中的脚印一步步走。那时的她可以不睁眼看前方的路,凯尔玛的背影高大而沉稳,当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她身上她就知道;到家了。

    凯尔玛的身影日渐矮小,那时的潘尔芙并没有察觉,直到她们直起身便能四目相对,那是她长大了。

    她坐在凯尔玛的墓前轻轻道歉,因为接下来她要做的事,会违逆凯尔玛的教导。但凯尔玛或许并不在意,因为在有关潘尔芙的事情上,凯尔玛有时也显得阴险而不留余地,她们正是同样的人。

    潘尔芙完全没有经过武力方面的教导,但她很聪明;她知道刀插入身体里最好再旋转一周,也知道傲慢与轻视最容易致人覆灭。她的聪明,再加上她的天赋,桑塔木小镇的人们完全不是对手,以前她们总期望得到镇里人们的接纳,如今潘尔芙踩着他们的尸体只觉得不过如此。

    太弱,太弱了。她有些茫然,若是她早些知道这种事;她们能正大光明的搬进镇里,母亲不会死,她们会有更好的生活。

    然而世界总置人于无知无能中,经历地震,居住山穴的存活者才知晓,世界上存在不需引燃便熠熠生辉的光。真相总在一切落幕时才浮出水面,尽管已经拥有了真相,但失去的不会再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她沾染着血的手不停的抹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然而即便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内心的颤动已然到达巅峰,她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自此,她得到了空无一人的桑塔木。这里很宽阔,站在钟楼的栅栏上可以眺望远方的山和云。走兽与飞鸟交汇反复,就像一条条航道交叉的点,被风吹起的树叶就像海面的漩涡,她生长于这片绿色的大海。

    阴云重新汇聚上空,雷雨又来了。桑塔木的环境并不好,闪电与狂风肆虐,在那做被称为‘神居’的最高山上,终年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环雷。它们就像水瓶中旋转的激流,有时会偏离轨道散落在桑塔木的各处,带来毁灭与灾难。

    在潘尔芙很小的时候,对那座山峰展现出极大的兴趣,总想亲自上去看看。凯尔玛并没有像镇子里的人一样恐吓那些与她相同的小孩,或是用一头遇雷而死的蛮牛来劝阻他们;她轻轻拍着潘尔芙的头告诉她;如果潘尔芙去探索神居,那凯尔玛就要孤独的等待她回来。

    想起那些时光,潘尔芙失神的看着那座阴云不散的山峰,雷声如鼓震般刺耳,与心脏一齐跳动。潘尔芙扫视了一眼看不见尽头的森林,那是一座永远无法走出去的迷宫。

    它的礼貌展现在它乐于原谅人们初次的冒犯;它的野蛮体现在那些桑塔木人不成模样的尸骨,那是最凶狠的丘狼也无法啃出的伤口。

    他侧身的一半不翼而飞,只留下僵红的血块与发臭的内脏,就像被巨兽咬了一口。但在桑塔木百年来的狩猎历史中,从未见过这种体型的巨兽,离林如今是除去神居外最危险的事。

    而潘尔芙踏上了通往神居的山路,她没有期望自己能活着回来。在凯尔玛死后,她已经提不起精神对待世上的任何事,她只是自顾自的往上走,想着凯尔玛如果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道雷光划过潘尔芙的头顶,她转过头,只见它落在了潘尔芙来时的山路上。泥巴路的缺口深可见石,坑里还倒着零散的树木,潘尔芙没有在意。

    许久,天暗下来。潘尔芙才看到神居的真面目,四处散落着暗灰的巨石,它们的周围发出隐约的光亮,似乎构建一条通往雷云的天路。潘尔芙的脚轻轻落在拿点光亮上,除了微微的麻痹,似乎与普通的阶梯并没有区别。

    她盖着剑继续向上走,时不时回头还能看见山巅的景色,她就像悬在空中的神,将整座小岛收入眼帘。桑塔木的边缘都是丛林,深色的树木将小镇包围起来,这座山则位于小镇的北方,她低下头便能看见悬崖下无边无际的大海。

    海面上依稀可见的船只、邀游的飞鸟、起伏的群山。大海是那么波澜壮阔,她将目光收回,继续攀爬着这条通向雷云的天梯。

    阴云仿佛有实体,就像隆起的墙壁般遮掩她的视线,除发光的长路外,四周漆黑而吵杂,光无法透过这些云。她无法忍受的挥出一剑,将那黑云斩开,只是一点光透进来,立刻便合上了。

    她身后的阶梯被阴云堵上,发丝的尾部开始竖立,她如今的感受就像蚂蚁爬过皮肤,内心的危机感开始叫嚣;腰间的短刀刹那出鞘,溢出一股紫黑色的流荧。而那轰鸣的雷电,违反物理的停顿于刀尖。

    雷光前仆后继,就像一条银蛇扭动着身躯,汇聚为剑锋的光球,愈演愈烈。潘尔芙用颤抖的手死死抓住剑柄往前送,直到那光球被豁开一口;刹那间,雷电嘶吼,八方来潮。潘尔芙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麻,比起疼痛,她更在意无法被掌控的身躯。

    之后的事她便不再记忆,苏醒后,她只感觉做了一场梦。然而颤抖的指尖却诉说着她那时的清醒,那柄短剑已经断裂,天空万里无云,以至于她才醒来时,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走下山,清澈的湖水隐约照出她摇荡的身影;浑身破烂不堪,那节曾被凯尔玛夸赞的金发已经不见,只留下些许的毛囊,她就像泥坑中走出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但那其实并非灰,雷云中不会有扬尘,那是她焦烂的碎肉。

    浑身的伤以至于她无法下水,她用甘草轻轻敷在上面,从摇铃上取下一根藤蔓绑了起来。随意而粗俗,毫不在意伤口迸溅的暗血,她坐在地上,看着破烂的手心发呆。

    桑塔木常年积蓄的雷云消散,天空晴朗的就像另一个世界。神居消失了,那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峰,如今显露出一块巨大的缺口,就像被拦腰斩断的原木。

    她无法理解这一切,甚至异想天开的觉得那些雷电或许是被她吸纳了。她嗤笑自己的想法,尽管她才十一岁,天真与幼稚应该成为她的职责,但她还是感觉荒诞。

    那段通往雷云处的天梯意味着什么?她的耳边传来仿佛蠕虫爬过细叶传来的糯糯声,整片森林都仿佛坐落在她的掌中。但她对这片森林的感受,远比将他托在掌中来得深刻。

    不知名的鸟的叫声与翅膀腾飞传来清脆的响动,就像翻开了一本书。灰角犀的哼唧、丘狼的啃食、细小蚊虫的振翅都在她的耳中挥之不去。但比起听,她更像是在看这座森林,却远比看来得更清晰。

    凯尔玛说过;经历困难,人就会变得强大。她还说,人只要向前走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很听凯尔玛的话,所以她也会如凯尔玛一般,以平常的心态去看颠覆的世界。正如她临死前,在她耳边如往常般念叨的那些话语。

    妈妈,我会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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