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也是可怜人
“早餐店，当初咱们也是为了照顾吴叔、吴婶才开的，我看吴叔的儿媳妇晓霞，做饭有模有样，味道还真不错；而且，省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大车，司机和车上的人，也不能只吃早饭对吧？真正赚钱的，应该还是午饭，所以，不如咱们就把早餐店，换成饭店。还让吴叔、吴婶他们家在那干。”
吴叔吴婶还有儿媳妇晓霞也是可怜人，吴叔、吴婶老两口的大儿子小时候在村边小河玩水，溺亡了。剩下的一个小儿子吴润生16岁就去当兵了，二十多岁才说下跟晓霞的亲事，新婚假期结束后，在返回部队的路上，因为去救落水的小孩，壮烈牺牲。
办完吴润生的丧事第二天，新媳妇晓霞的娘家就把人接了回去，吴叔吴婶也没说什么，他们知道，人家父母是要给年轻的闺女改嫁。
还是一个月后，晓霞的父母找上门来，说是要给自家闺女打胎，让吴叔吴婶出钱，老两口才知道，儿媳妇怀孕了。
老两口当时拿上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再还去找亲戚借了些，凑了三百块钱给儿媳妇送过去。要知道，1978年的三百块钱，算是巨款了，那时的茅台酒8块钱一瓶，最好的大米一斤卖一毛三，买一斤富强面粉才两毛二，鸡蛋五毛钱一斤，羊肉一斤七毛六，最好的去了皮的猪肉肥膘九毛五一斤。
当时吴叔吴婶给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三转一响加上婚礼摆的席面，一共花了六百块钱。
给儿子娶亲，两老口基本上是花掉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如今手里这三百块钱，有两百是东拼西凑借来的，吴叔、吴婶觉得，他们老两口身子骨还硬朗，每年还点儿，总能给亲戚们还上这个钱，可儿媳妇的身体，不能等。
他们确实有点私心，想求宅心仁厚的儿媳给儿子留下这个唯一的血脉，可是他们也知道，人家闺女还年轻，没有孩子身体不至于亏空，当然，打胎和生孩子都伤身子，毕竟生孩子伤的更严重，稍有不慎，那就进了鬼门关呀。而且，没有孩子的话，年轻寡妇还能更好再嫁。
以儿媳妇温润善良的性子，若是他们老两口跪下来哭着求她留下这孩子，儿媳妇大概率也是会答应的。可是他们做不出那么不要脸的事。
打胎也是伤身子的，给这三百块钱，也算是全了人家姑娘喊了自己“爹妈”的缘份，做父母的，给孩子补补身子吧。这么好的儿媳妇，是他们老吴家没有福气。
到了儿媳家，才发现不太对劲，晓霞被她父母锁在屋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这是我和润生的孩子，我不打，我是润生的媳妇，他现在人走了，我守着孩子也能过，我不嫁别人！”
亲家母在房门外抹眼泪，嘴里却狠了狠：“你要气死我呀，那吴润生如果好端端活着，你就是想给他生十个、八个孩子，我都不管。可是他没了呀，你以后一个人再带个孩子，可怎么活呀？你年轻不知道，妈可是过来人，一个女人要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还带个孩子呢？”
亲家公也抽着闷烟，一脸愁容，半天只说一句：“咱闺女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亲家母……”吴婶在刚刚听到儿媳妇说话时，眼泪就落下来了，如今，更是控制不住：“晓霞和润生都是好孩子，是我们老吴家……没这个命呀！”
晓霞一听公婆在外边，更是着急的拍门，一个怀着身孕的、精瘦的姑娘，硬生生的，拿着木头凳子将房门给撞开了。
那一天，亲家、婆媳，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晓霞坚持，一定要生下自己和丈夫的骨肉；晓霞的父母也是心疼姑娘，怕姑娘以后耽误了她自己的一辈子，怕姑娘以后的生活会过得很苦，才想让晓霞打掉这个遗腹子，再找个靠得住的男人嫁了，起码不用吃那一个人拉扯孩子的苦。
对于吴润生，岳父岳母那是一百个满意，可是奈何，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
在晓霞的一再坚持下，最终还是跟着吴叔、吴婶回了婆家。吴叔吴婶自己的孩子都没了，待怀着孕的晓霞，比亲闺女还亲。
1979年的秋天，晓霞在婆家大河村顺利生下了儿子，吴叔、吴婶心疼儿媳和孙子，家里地里都有老两口做，可是晓霞却坐不住了。
她是一心一意跟润生过日子的，虽然润生人不在了，但是这个家，她得管。
1980年开春后，晓霞跑到大队上，问能不能让她跟着修学校的班子干活，那时候做土坯一天给一块五毛钱的工钱，但是都是大男人来做。
也就那个时候，简叶认识了晓霞，村书记知道晓霞家里的事，就应下来：“润生媳妇，咱可说好了，虽然让你跟着干是村里照顾，但是这活，可不能给耽误喽。”
那时候还是大队会计的简叶对晓霞印象就很深，晓霞的骨相看得出，是个长得好看的女人，也没有当时村里妇人那样的黑黄皮肤，她手上有薄茧，却不粗糙。这样一个像是不怎么做粗活的女人，来跟着大男人们一起做土坯，盖房子。简叶当时是很惊讶的。
后来，先回城的苏果来大河村找简叶玩，顺便告诉简叶，他们家也快要回城了的消息。
两人在新学校的工地，看到了做土坯、搬石头的晓霞。
两个原本也是想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赚点钱的女娃子，就找到了吴叔、吴婶和晓霞。
由简叶和苏果出钱，在省道边上盖三间房子，提供米面粮油，让吴叔、吴婶和晓霞带着娃搬过去做早餐，一个月，三个人一共给开一百块钱的工资。
1980年，在工厂上班的工人，一个月到手的工资，也就四十块钱。吴婶觉得自己又不需要工资，跟过去的主要任务也是带孙子，光是吴叔和晓霞两个人，一个月就有一百块钱工资， 那他们家以后得日子，不要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