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来还债的
老人一头银丝短发，眉眼间岁月痕迹明显，背却挺得很直，看向门口的顾尘时，眼神中的锐利之气仿佛凝成实质，在告诉她：
不要轻举妄动。
顾尘迟疑片刻，抬脚走进去。
李颜看到她来，拉着老人的手热情介绍道:“奶奶，这就是我同事顾尘，多亏她这几天照顾我，要不然我可太惨了。”
老人对着顾尘露出个笑容。
李颜转头招呼顾尘坐下:“我奶奶听说我生病专门从广川来看我。”
顾尘扯出个微笑，对着老人礼貌说道:“奶奶好。”
老人此时满脸笑意看着她，跟刚刚进门时那一眼简直判若两人。
“真是个好孩子，李颜幸亏有你这样的朋友，要不我们得急死了。”
慈眉善目的样子让顾尘觉得刚刚那一眼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李颜还想拉着许久未见的奶奶多说几句，老人却已经起身:“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有点累了，我先回酒店休息一下，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还是觉得不放心，拍拍她的手嘱咐道。
“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万事别逞能，有事可别瞒着奶奶！”
“知道了，知道了。”李颜佯装不耐烦，“您快回去休息。”
李颜不放心老人家一个人回去，偏偏自己又是病人，就当顾尘很有眼力见准备自告奋勇时，胳膊忽然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触碰。
李奶奶对着她歉意一笑:“人老了出门不认路，还得麻烦姑娘送我一下。”
这老人家倒是不客气。
顾尘递给李颜个眼神，示意她安心。反手扶着老人的胳膊走出病房。
一出病房，李奶奶一改刚刚在李颜面前孱弱的样子，拉着顾尘的手，脚步稳健，走路生风。
就连住院楼七拐八拐的迷宫设计也没难到她，牵着顾尘径直走到住院部楼下花园。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小花园离阳光正好，没有人声喧嚣。
顾尘闭上双眼抬头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微微眯眼。
老人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宁静，闭目养神了一会，才说起来。
“我小时候，父亲曾教导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有幸能遇见一些无法解释的存在，也不要先急着否认。”
老人眼睛看向远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顾尘站在一旁安静听着，没有打扰她。
一阵沉默后，她收回目光继续说。
“李家人命格有缺，放在以前都逃不了短命的结局。谁能想到这弱点放在今天，反而让每一代后人都拥有一些特异体质。就连我都能活到这把岁数。”
大概是想到了先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地不仁，却总留有一线生机。”顾尘联想到自身。
不管哪个年代，拥有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都不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甚至会被当成异类清除。
顾尘从那一声叹息里听出了很多说不出口的情绪。
似乎没想到她会出言安慰，老人怔愣片刻，继续道:“到了我这辈，是对死气尤为敏感。”
说着看向她，眼中再次带上了锋芒。
顾尘知道她快要说到重点，安安静静听着。
“你身上的死气，就算站在正午太阳下都不能驱散分毫，我见识浅陋，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活人身上。”
顾尘笑了一下，把她带到阳光下，既能确认自己的猜测，又能借正午阳光的正气牵制自己。
这老人家的心思也是真多。
她也不遮掩，正面回答:“您说的是，的确不应该。”
“敢问一句，你是为什么而来？”
顾尘注意到对方说话时右手紧紧攥着手里的包。
本该剑拔弩张的一句话，却狠狠戳到了她的痛处。
顾尘扯了半天嘴角，最后干巴巴道:“来还以前胡作非为欠下的债。”
……
老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可看着她略带无奈苦涩的神情，又不像在撒谎。
想起父亲的常常提醒的那句:要对大千世界心存敬畏，老人没有追问是什么债。
沉默一阵后，真诚道:“祝姑娘早日把债务还完。”
李奶奶说完后就匆匆离开。走之前交给顾尘一本相当厚重的装订册子，让她带给李颜。
“李颜很抗拒鬼神之说，我给她讲什么都只当我老封建。”
“但这是祖辈记录下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断了。你跟她讲讲，不信没关系，就算当故事看也行。”
语气又是无奈又是退让。
看着手里的厚厚一本，顾尘有些错愕。这么珍贵的东西，就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刚刚还对着她各种试探，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又是怎么回事。
李奶奶看出她的顾虑，解释说:“是对奇异事物的浅薄解读，对你而言都是寻常玩意。”
没什么遮掩的必要。
“说不定以后还会再见，就当做一个见面礼。”
“您能给我多讲讲吗？”这是顾尘第一次遇到能看出她异常的人，也许可以从李奶奶上身多了解一些这个超自然领域的事情，说不定能尽快找到组织。
老人很坚决得摇摇头：“我不了解，只知道他们是一群践踏规则、疯狂残忍的恶魔。”
践踏规则，疯狂残忍……
顾尘思索着老人的话，感觉那群人应该跟自己来历不同。那份被迫签订的契约上，并没有这种倾向。
不过这么肆意的一群人，听着就让人嫉妒。
顾尘觉得她这么小心眼的人，大概率是容不下这种存在的。
回到病房，顾尘把厚重的笔记咚的一声放在桌上:“你奶奶说了，让你没事翻翻，好歹混个眼熟。”
李颜余光一扫瞬间知道那是什么。
“拿走拿走，我可不爱看。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搞封建迷信跳大神。”
顾尘纠正她:“科学的前身就是神学。”
“反正我不爱看，你不拿走我就扔了。我奶奶年纪大老糊涂就算了，怎么你还帮着她。”李颜说着语气暴躁起来。
顾尘只好先把书带回家里，钟霖家里。
别墅客厅里。
钟霖给自己泡了一壶从老爹那里薅来的碧螺春，美美地靠在昂贵的沙发上。耳边轻柔解压的音乐响起。
钟霖端起手中茶杯，闭眼浅酌一口，唇齿间茶香回味，好不惬意。
心满意足睁开眼时，顾尘已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正跟他安静对视。
握草！
钟霖捏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沾在唇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怎么又不敲门？就不能尊重一下我们人类的习惯吗！”
钟霖放下茶杯:“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回来了？”顾尘放下手里的书，“我不回来能去哪里？”
她这两天晚上都住李颜家，确认没有问题今天才回来。
钟霖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救了他一次。
他有意转移话题，指了指桌上的书，问道:“什么书这么厚？”
顾尘熟练的换了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仰头一饮而尽。
看得半壶茶就被她这么牛饮糟蹋了，钟霖心里嗷嗷心疼。
“哎，不是，你平时喝茶吗？”
顾尘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碧螺春也舍不得？”
这茶放以前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