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记忆 中
第四幕还是在城镇中,只不过已是快到黎明,街道上的人员稀少,但酒馆依旧活跃。
那些贪杯的醉鬼,彻夜不关门的酒馆,似乎就成为了他们夜晚的居所。
终于有一位匪徒走出了酒馆,他看上去是整个队伍里最瘦的,看上去悠然自得,喝得烂醉,而隐藏在黑暗中的农夫早就等候多时。
“啊,真舒服。”
匪徒脱下裤子在街边撒尿,而他身后,农夫拿着短刀悄悄的靠近,屏气敛声,没露出一点动静,就这样贴到了匪徒的背后。
刀刃顺着脖颈一路抵到下巴,匪徒这才感到脖子一抹冰凉,低头看下去,一只手臂环绕自己的脖子,而手上拿着一把充斥着鱼腥味的短刀,那刀尖触碰在他肌肤之上,冰冷彻骨。
匪徒顿时惊慌的举起双手。
随后,谨慎的农夫卸下了匪徒腰间的配刀,从上到下将匪徒的身上摸遍,在确定没有任武器后,张开了自己干燥的嘴唇。
“你们的马栓在哪里了?”
“带我过去,不然杀了你。”
男人阴冷的声音在匪徒耳边传开,随后听见自己佩剑被拔出的声音。
“唰。”
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沾染上了一抹鲜红,随后匪徒差点跪了下来,只觉得右脚的脚筋被挑断。
疼痛蔓延,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架在脖子上的短刃,已经割开了他的皮肤。
“我带,我带你过去。”
匪徒的冷汗直流,现在十分想要大喊,但却不敢,他们一队人做了这么多坏事,惹上过那么多人,他敢断定身后的人必然跟他有着血海深仇。
如果自己不乖乖的顺从对方,现在就会被杀死,他不敢赌,现在也没有资本去赌。
他只是想活下去。
在夜晚寒冷的街道上四处无人,脚筋被挑断的匪徒一瘸一拐,一路上鲜血滴落,而一把利刃抵在他的背后。
“给我走快点!”
农夫将长剑刺入了匪徒的腰,顿时鲜血直流,不过他有分寸,并没有要取了对方性命的意思。
匪徒咬紧牙关,随后加快了脚步,强忍着右脚的疼痛,领着农夫走到了一处马厩。
到了目的地,农夫一眼看去,整整有六匹马,而在他的印象中,进入酒馆匪徒也刚好是六人,想来对方也没有骗自己。
“你做的很好,但我却不能放过你。”
在话语说出的一瞬间,农夫已经将长剑戳出,对准了匪徒的心脏。
但匪徒显然是预料到了这点,毕竟自己就是做这一行的,杀人越货,从不讲仁慈,哪有什么放人离开的鬼话。
大惊失色的他一个下蹲闪躲,避开这锐利锋芒后,开始大声叫喊。
农夫冷笑,也不慌不忙,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单腿奔达逃跑的身躯,手中的短刃一提,脱手就向前甩去,随后精确的扎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啊!”
凄厉的惨叫在夜晚响起,强盗连忙伸手想要拔出后背的短刃做出反抗,但在回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一抹白刃袭来,脖子一疼,鲜红鲜血从脖子喷涌而出,那双手怎么也堵不上了那伤口。
满脸痛苦懊悔,匪徒就高举双手想要大声呼喊,但血液封住他的喉咙,从嘴中溢出,任他怎么发声也发不出来了,只有咕噜咕噜的血泡,在嘴中滚动。
农夫看着瞪大双眼还在挣扎的这个家伙,一脸平静,随后抬手一剑刺入对方后脑,匪徒抖了两下身子,没了动静。
鲜血浸染了农夫的衣裤,如同晕染的颜料,妖艳诡异,他将匪徒尸体拖入了马厩,用稻草盖住,阴冷的脸色下嘴唇微动,喃喃自语。
“第一个。”
回到了酒馆,在昏暗的夜晚,没有人能看清他血淋淋的外衣,靠在街道的墙边,身上的刀已经被藏了起来,而酒馆里的匪徒,两人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而清醒的三人还在交谈。
“小李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们去看看。”
三人从座位上坐起,齐身走出了酒馆,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靠在墙边等待多时的农夫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他静悄悄的从腰间掏出黑色的刀刃,酒馆已然没有他人,毕竟已经深夜,他径直走向了匪徒那桌。
在明亮的酒馆中,他身上的猩红色特别显目,引来了老板的注意,就在老板正要叫住农夫时,农夫高举起刀刃,飞速的两刀,划过了两名匪徒的喉咙。
“呃呃呃呃。”
匪徒两人挣扎的抽搐了两下便失去了动静,而台前的老板已经脸色苍白的冲出了酒馆,想要去叫城中的护卫,但在跑到门口时却被一根麻绳绊倒,显然是农夫在进来前设下的。
“救命啊!呜呜”
刚要叫喊,一只血腥的手却盖在了他的嘴上,而一把冰凉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后颈,随后他听到了如同恶魂一般的声音。
“我不杀无关之人,这些人杀了我的母亲,而我是来复仇的。”
“所有碍事的人我都会清除,所以我希望你保持沉默。”
农夫用麻绳困住了老板,用刀柄狠狠的一敲,酒馆老板低下头昏迷了,麻利的将他拖回了酒馆,丢在了柜台后面,随后农夫走到死亡的匪徒身边,将他们的配剑拿走。
“还剩三人。”
出去的三名匪徒中,放火的就在其中,这也是农夫必杀的目标。
他估算着时间,对方估计已经走到了马厩,而他们必然是一匹马都见不着了,都已经被农夫放跑,驰骋出城外。
农夫并没有离开酒馆,经过思考,他能确信三名匪徒会回到酒馆,也会发现马厩内的尸体。
他接了一桶清澈的水,洗干净了身上和脸上的污垢,随后脱下老板的外衣,穿在了自己身上。
此刻他就像个酒客一般,坐在了酒馆角落,喝着从柜台拿出的酒,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果然三名匪徒回到了酒馆,他们此刻面色难看,想来是从草堆中找到了尸体。
环顾酒馆,随后他们看到趴在桌上已经一动不动的两人,还有从桌角滴落的血液,终于,为首的匪老大愤怒的吼叫:“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我的人?”
他进门一脚将桌子踹翻,随后目露凶光的看着角落里的农夫,拔出了刀刃直直的走了过去,随后将刀悬在了农夫的脖子上,但农夫依旧低着头喝酒。
“你看到是谁做的了么?”
“还是说是你做的?”
农夫默不作声,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骨瘦嶙峋的躯体,随后盯着那匪首,面无表情。
那干枯的躯体,让匪首感到惊异,此人的状态就像大病一场过,然而对方并不知道,使他变得如此的人,就在他的队伍中,在他的身后站着。
农夫站了起来,轻轻的推开了悬在脖子上的刀,开口说道:“我算什么呢,我只是来喝酒的。”
他步履蹒跚,为首的人并没有拦截他,此刻他就像幽灵一般,飘飘然的走了过去,似乎像他这般半死不活的人,想来也不可能是杀死匪徒的凶手,不过这匪首自然是想错了。
“这衣服?”
看到那一身的衬衣,自以为是的匪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猛的转过头来,叫住两位兄弟:“拦住他,事情不对。”
因为那件衣服,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不会记错,这衣服先前穿在柜台老板身上,此刻被农夫穿着松松垮垮,何其的不合身,而且柜台老板从进门便没有见到人。
“唰唰。”
灯光摇曳,火光映出了一道俯冲的身影,而两把长剑被快速抽出,这利剑被用麻绳绑在了桌底,农夫动作之快,以至于匪首身后两人毫无反应,血液溅射间两名匪徒躲避不及,顿时被捅穿了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匪首又惊又怒,提着刀就冲了过来。
而被穿个透心凉的匪徒仰面倒下,身影抽搐间显然都活不了了。
男人终于报了血海深仇,脏乱的面孔扭曲愤怒,不过他心知自己不是最后一人的对手,甩出了藏在衣服内的短刀,随后头也不回的跑出酒馆。
匪首躲开了飞来的刀刃,又惊又怒,持着武器追了出去,一晚上死了这么多个兄弟,他一定要杀了这瘦弱的混账。
匪首狂奔想追上在街道上飞驰的背影,显然对方体力不支,身体不行,速度和自己相比,实在太慢,感觉要不了多久,这卑鄙的家伙就能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黑夜中两道身影穿梭,强烈的喘息声和刀尖磨地的声响,阴冷的风吹过街道,吹起了农夫杂乱的头发。
他有后手,在草丛中留了一匹马,正是为了这时候准备的,只不过身后的身影越来越近,他也不由的紧张,而狂奔让他缺氧。
接近马匹的草丛,也几乎已经靠近城门,回头看去,身后的匪首与自己已经只有五六步之遥,一路的不间断奔跑让农夫喉咙有些腥甜,胃里翻江倒海,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农夫意识到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到达了极限,现在只是强韧的求生意志在让自己撑住。
终于到了藏马的草丛,瘦弱的农夫耗尽最后一点力气,飞身骑上了马,面无血色,干枯手臂一扬,甩动牵绳,而马匹仰头一啸,向前激射而出。
这一刹那间歇,匪首却已经跑至近身,大喝一声,手臂肌肉绷紧,大刀无情的砍下,在马儿起步提速的最后几秒中,雪白的刀刃,一闪而过,砍在了农夫的背上。
“啊啊啊!”
鲜血喷涌,那强大的力道差点砍断了农夫的脊椎,他整个人瘫在了马背上,受惊的马匹顿时如离弓之箭般的加速,在道路上如同幻影一般,冲出了城门。
那匪首脸色铁青,手中的砍刀还流着血液,他记住了农夫的样貌,被砍伤的农夫跑不了多远,等天明他就会备马,去远处的营地带齐兄弟,不抓住这个农夫折磨一番,难泄他心头之气。
平坦的草原上白马飞驰,夕阳从远处渐渐升起,那马的背后有一抹艳丽的红色,那是昏迷的农夫的鲜血,这一晚上的复仇,如同老天爷安排的试炼,而农夫挺过去了,马儿背着命悬一线的他奔向远方。
至此第四幕结束,震撼于农夫的心智,赵明炫的意识沉默了,这复仇完全是用智慧和先机,和武力丝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