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机宫（二）

    花流水这两行大字是施展轻功以兵器代笔在山石间写成，沈飞从中看出蕴含庞大拳意，默刷了一下，获得一股大信息，正是古今圣贤意象拳术身法的总纲，不断在心中推演变化。

    梁萧初入天机宫时发现石阵武学只是意外，他当时连字都认不全，别说领悟花流水摩崖石刻里的总纲了，发挥出的石阵武学威力最多一半，这套武功在沈飞手中注定绽放出比梁萧更大的光彩。

    千里船停靠在一片石滩前，众人弃船登岸，走入前面一片幽谷，四周都是入云的山峰环绕，只有谷底能通行，苍松巨石林立，大石像一座小山，小石也起码几十万斤。

    松石间还有无数几人高的石人像，不仅体形庞大，还刻画入微，神态毕肖，风姿各异，一眼望不到边，还在缓缓转动。秦伯符介绍说：“这是八百圣贤像，雕刻了从古至今史籍所载的八百位先圣贤哲、名将奇人”，依次介绍了黄帝、火帝、老子、孔子。

    秦九韶问：“这也是依靠水力驱动天机三轮，带动铜壁传动石像转动吧”？秦伯符说：“秦先生高明。这八百圣贤像和这里的山石草木组成了一个大阵，为两仪幻尘阵。能以人心变化，幻化红尘万象，若在阵里陷深了，心中所想便会在阵中看见。

    心思越浮躁的人，越容易生出幻象，经历晦明、惊伤、休戚、苦乐、悲喜诸般滋味，以致疯狂。请诸位紧跟秦某脚步快速经过，切莫走错了，陷入阵中出现意外”。

    沈飞却是一摆手说：“圣贤像足有八百，怎能不尽情欣赏，今天随行者都心志坚定，没那么容易被幻像逼疯。况且这石阵是阻挡外人的，谷中人总知道解法，就算陷入阵中也不过多耽搁几个时辰，我们不着急，秦先生先去前面等待吧”。

    说完也不理秦伯符反应，带着一百多人就走入了阵中，观察一个个石像查看整套石阵武学。果然石像排列与周围地形共振产生慑心术效果，出了各种幻景：帝王开基的列国文明、将帅撕杀的血腥战场、圣贤著述讲学的书院、文人游历吟诵的山水、大匠制器的艰辛、刺客悲壮搏杀一幕幕涌来。

    只是来之前所有人都修炼了“九阴化魔诀”，不会被这些幻像影响心神，还能化心魔为神通，使本身真气运转加快了几分，功力进境加速。沈飞把刚才外面刷到的总纲真意与每个石像招式印证，一招一式都丝丝入扣，连成了一串。

    沈飞暗想既然这八百石像组成了“两仪幻尘阵”，那这套武功就叫“两义幻尘功”吧。这种阵法思路也有可取之处，是打伏击战阴人的妙招，《昆仑》最后明归与脱欢同归于尽，元军中再也没人认识阵法，不仅让天机宫一众高手带大半弟子撤离，还伤亡惨重。

    不过战场伏击点布置时间紧，肯定不够刻几百个石像艺术品，只是可以结合环境地形和珍珑棋局、灵鹫宫石壁原理产生类似“两仪幻尘阵”的效果把敌军困住陷入混乱，再一顿远程滚木擂石或火攻，阵法就影响不到己方士兵，或者出动全是高手的“铁人军”重甲布兵扫荡敌军也行。

    秦九韶等四大科学家是这次打压天机宫的主力，不仅和公羊羽了解了天机宫的情况，沈飞也提前把花流水在石阵中留下武学的奥秘告诉了他们，四人也按每座石像上的招式演练起了“两仪幻尘功”。

    除了第一遍开始有些生疏，很快就进入状态，似乎修炼了几十年一般，沈飞很快发现他们也领悟了外面两行字上的总纲，化入一招一式越来越圆融，不愧是这个时代顶级的大科学家，悟性和精神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四大科学家花了半个小时演练了五遍“两仪幻尘功”，完全精通了才停下，这才向石阵外走去，没走几步，景象交织变幻，显然阵法发生了变化，众人一皱眉，显然是有人在捣鬼。

    不过今天队伍中连每个护卫士兵都精通《易》理，自然不会受困，秦九韶等人只是略一心算，就找到了正常的出路，之后虽然阵法又有变化波折，可是都远不如找准出路快，只变了两次阵，一行人就出了阵来到一处山谷。

    山谷方圆几十里，紧靠一座悬崖，几道泉水汇成一股清溪流入湖中，湖边花树丛生，环境倒是与无量山底剑湖宫外比较相似，只是少了无量玉璧，多了一道高台，台上有浑天仪、地动仪、定海针，波斯水钟各种仪器，大部分也是水力驱动。

    公羊羽和另外几人已经等在谷中，一个身穿黄衣头发花白的男子见众人出来微感讶异，秦伯符对他怒目而视，问：“明归，你是什么意思”？公羊羽也冷声问：“刚才是你自作主张，还是花无媸指使你的”？显然刚才变动阵法捣鬼的就是他。

    明归轻轻一笑，说：“天机宫数百年心血，搜集历代古圣先贤典籍，岂是什么世俗权贵能觊觎的？如果世俗朝廷靠得住，我们的先人又何必建这天机宫？明某身为天机八鹤之首，守护宫中典籍有责，那两仪幻尘阵是宫中第一个防护，我只是照例试试他们而已”。

    沈飞说：“这位就是黄鹤明先生吧？照你所说，我们出了石阵就是通过了你的考校，可以刻印复制天机宫中的藏书器械了吗？还是要花宫中准许”？明归冷哼一声不作声，他虽然有野心，却不敢公开代花无媸决策。搞了一次小动作失败，如果再进刁难，万一沈飞一怒翻脸，花无媸正好以此为借口处罚他。

    秦九韶说：“天机宫收藏典籍也未必可靠吧？天机宫唐末才开始组建，当时虽有印刷术，只是印刷佛经较多，入本朝以后才大印各种典籍，每种书印个成千上万才不至于湮灭。

    你们天机宫中所藏大多是纸书，有不少是孤本，自以为珍稀，不知道这样保存才是最不可靠的吗？一场大火就能烧光，朝廷来此刻印书册正是想更好保存传世。

    历代先贤著书不是只想书束之高阁，那样与湮灭无异，只有将书中所载义理与技艺普行于世，造福万民才能显出这些书的用处，完成历代著者的意愿，这方面朝廷比你们强上百倍。

    况且这些藏书大部分非你们天机宫所著，你们只是搜集保存，凭什么阻拦别人翻阅刻印？听公羊先生说，你们天机宫尤重数术，武功、机械多是数术为基，收藏了大量数术书籍。

    听说花宫主擅长垛积术，垛积术是沈括所创，如今成就最高者是杨先生《详解九章算法》，或许可以与花宫主切磋一二。公羊先生说天机宫所藏的数术著作有《数书九章》和《测圆海镜》，《数书九章》是本官所著，《测圆海镜》是李先生的大作，你们收藏我们著书前也没问过我们，如今我们前来刻印一些本就不是你们所著的书，凭什么推三阻四”？

    三大数学家这一年来的工作主要还是整理中国历代数学典籍，把其中的方法算题转变成阿拉伯数字为核心的数学符号体系，创新不多，因此目前垛积术应用的最高成就还是杨辉的《详解九章算法》，不过肯定比花无媸强。

    经过一年的工作思路开阔了不少，也熟练掌握了这套新的数学符号体系，摆脱了对算筹工具的依赖，就能没有障碍地学习现代数学理论，沈飞打算把以后传授的知识限定在大学数学范围里，这些教材沈飞空间里多的是，早整理出一部分适合用实用的，比如线性规划已经教给他们了。

    秦九韶这段话一出，在场的天机八鹤包括明归都脸色微变，天机宫重视数学，不管水平怎么样，一些数学名作和大家还是听说过的，得知来人中居然有秦九韶、李冶、杨辉，又联系到刚才明归连连变动阵法对方都轻易出了两仪幻尘阵，就知道今天是猛龙过江，想找碴不容易了。

    看他们脸露凝重，秦九韶说：“如果你们做不了主，我们还是去见见花宫主吧”，有公羊羽和秦伯符带路，不理会其他几鹤的脸色，众护卫留在外面，四大科学家和皇城司侍卫亲军首脑董海川、薛容随沈飞进去，穿过一片树林，出现绵延几里的住宅，一路来到琴心水榭，有三女一男等在那里了。

    看上去最年长的美女三十出头，气质有几分凌厉，正是天机宫宫主花无媸，天机宫内功能驻颜，只比古墓派差一些，从公羊羽处得知她的真实年龄将近五十了。后来花晓霜练了《紫府元宗》，又学习《青杏卷》、《神农典》两部医学典籍加以改进，把驻颜方法传给了柳莺莺，使她死后都保持年轻容颜。

    另外一对十七八岁的男女神情亲妮，还有一个比他们略小几岁的小萝莉，沈飞马上猜到了三人的身份，就是花清渊、韩凝紫和花慕容，并且很快得到了验证，花清渊和花慕容一见公羊羽就高兴地喊“爹”，花无媸却一脸严霜，斜眼看着公羊羽说：“你还知道回来？林慧心那贱人还是看不上你”？

    公羊羽冷哼了一声，说：“我今天来此一是给官家带路，免得你手下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招惹祸患，累及了渊儿和容儿，也算对儿女最后尽点父亲的责任。二是和你说清楚，花无媸，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淮水之畔你设计杀害慧心，我瞧得清清楚楚，你那一剑没有杀死慧心，却把以前的公羊羽杀死了。

    那一剑之前，我始终克制心意，视慧心为红颜知己，那一剑之后我才终于明白，谁才是我真正爱的人。我不怕老实告诉你，半个月前我知道了慧心下落，她已经在临安玉皇山福星道院出家，道号了情，成了福星七子之一，却不愿见我。

    我已下了决心，这次之后也去福星道院出家，只有这样才能与慧心朝夕相处。道号都想好了，如今我只是一介浪人，无国无家、无亲无故、无法无天。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狗屁穷儒，就叫六无居士”，公羊羽已经知道了福星道院和朝廷的强大，态度更加坚决。